第十五話 最後的溫柔

送走了陸修遠,阮小樂躺在床上,白天的一幕幕在腦海中重新上演,那麼多美好幸福的畫面。她突然覺得自己原來是那麼捨不得,捨不得離開陸修遠,捨不得陸修遠有絲毫的難過,捨不得從此後陸修遠的生活再與自己無關。

也許她該找個時間去看看林素了,林素真的不再年輕了,她也許想她了吧。

阮小樂第二天起了個大早,打車回到林素身邊。

看到阮小樂的時候,林素正病怏怏地躺在床上。阮小樂沉著臉問她怎麼生病了也不和自己說一聲。

林素笑容溫和,拉著阮小樂的手:「小感冒而已,誰知道這些年身體越來越不中用了,這麼簡單一個感冒都能讓自己躺在這裡,這要換作是以前,哪裡會這麼弱?」

林素像個孩子般,生怕自己惹得阮小樂不開心了,她好不容易來看一次自己,回頭憋了一肚子的火氣回去,肯定又是那麼長一段時間不來了。

「你應該告訴我的,好歹讓我買點東西過來。」

「不用了,我女兒回家呢,還買什麼東西啊。倒是你,最近怎麼樣?也不多給我打些電話。」林素在阮小樂幫助下坐了起來,臉色蒼白,但心情顯然因為阮小樂的到來,空前地好了不少。

「太太,該吃早飯了!」李媽端著早飯進了門,阮小樂上前接到手裡,讓她退了出去。

「我扶你去陽台上坐坐吧,總在屋子裡待著對身體也不好。你看今天外面陽光挺好的,正好去外面把早餐吃了!」阮小樂回身詢問林素的意見,等她點頭了才把早餐先端了過去。

阮小樂扶林素坐下來之後,開口回答她剛剛的問題:「我最近哪能有什麼不好?前兩天剛去外面玩了,趕得挺緊的,就沒給你打電話。何況年輕人去外面玩你也知道的,哪裡還有時間給別人打電話啊!」

「那就好,你和陸家小子沒事了吧。上次見你那麼生氣,我也沒敢拉著你問,怕你還在生氣。」林素小口地吞咽著早餐。

阮小樂一怔,心裡罵著自己的渾。她們本該是世界上最親密的人啊,為什麼竟然到了現在這般生疏的樣子。林素的小心翼翼和她的滿不在乎,都像刺一樣扎在阮小樂心裡,阮小樂垂下頭,小聲地道歉:「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林素倒是沒有想到阮小樂竟然會這麼鄭重其事地道歉,奇怪地看了阮小樂一眼,有些好笑:「真是,我們母女兩個哪裡用得著這麼正式?你們現在和好了就好,這些天你周叔叔一直都在說我,怪我因為嘉年的事情讓你為難了。我這個媽做得真是太自私了,現在還要你在這裡和我道歉做什麼!」

阮小樂幾乎接不下去話,她從沒想到林素竟然是這麼想的。這些年自己總覺得和她生疏了,到底不過是自己心裡認為的罷了。在林素心裡,她從來都是從前那個承歡膝下的小女兒而已。

「周叔叔呢,去公司了嗎?」

「沒有,我生病之後他就一直請假在家陪我,現在大概是見你過來了,所以去書房了吧。他怕你見著他不開心。」林素最後感嘆了一句,倒也沒有特別的意義,只是說出了自己的感想。

阮小樂只覺得自己這個女兒做得太失敗了。林素見阮小樂的樣子,好像並沒有以前那麼抗拒了,又試探性地開口說道:「其實你周叔叔也真的是把你當親生的來疼的,這麼多年,他就沒有捨得讓我們母女兩個受一點苦。他的親兒子因為我的事情不肯原諒他,偏偏你又不肯和他親近。你都不知道,好多次過年過節的時候,他都怪我沒有叫你回來大家一起熱鬧熱鬧的。」

林素這些話不說倒還好,一說,阮小樂也是感慨萬千。

這些年,與其說自己是在怪他們害得自己受這些無妄的苦,不如說是自己在折磨他們。

「我去書房叫周叔叔過來,我又不是洪水猛獸,躲我躲得那麼遠,我會以為周叔叔那是不喜歡我呢!」阮小樂吐吐舌頭,調皮地說道,起身就要離開。

林素出聲叫住阮小樂:「你先等會兒,去我梳妝台的抽屜裡面,把那個紅色的盒子拿過來。」

阮小樂不知道林素的想法,狐疑地把東西拿到林素麵前,看著林素當著她的面把盒子打開。裡面是一條項鏈,很平常普通的樣式,看上去有些年月了。

林素臉上是淺淡的笑容,招手讓阮小樂低下頭來:「這是當年我和你爸爸結婚的時候,他把身上的錢全部掏出來給我買的。後來你爸爸走了之後,我怕睹物思人,就放在盒子裡面,再也沒有拿出來過了。現在你也大了,也有了自己喜歡的人,說不定不久之後,就會有自己的家庭和孩子。」

阮小樂眼眶濕潤了,不知道為什麼,最近她總是輕易地被感動。

「這項鏈款式已經舊了,但這是我唯一能留給你的東西了。總有一天我會老得再也動不了,然後慢慢死去,總要給你們留個念想。這些年沒少添好看的首飾,不過總覺得還是這個最適合。」

林素幫阮小樂戴上,伸手撫摸著鏈子,像是阮小樂的爸爸從未走遠。有些傷感了,過去的事情想起來,總是懷念最多。

「媽,你到現在還會想爸爸嗎?」阮小樂蹲在林素身前,仰頭問道。

林素別過臉,阮小樂清楚地看到她臉頰上有一層淺淡的光。她想她懂了林素的答案了,有些人哪怕出現的時間再短,卻足以讓另一個人記住一輩子。之後不管遇見再多的人,都不是他。也許他們還可以互稱親愛,也許他們尚可以微笑攙扶到老,但他們之間的稱呼是親人,不是愛人了。

愛人只有那麼一個,路過之後,從此遇見的所有風景,都變成了生活,再與愛無關。

阮小樂回自己的小公寓之前,林素打起精神送她出了門,臨上車了,林素拉著阮小樂的手,嘆息般地說了一句:「小樂,我們不知道自己以後會經歷多少的事情,就算是你爸爸那麼早就離開了我,我也相信,他一定會等我,我們下輩子還會遇見,只要遇見,我們依舊可以相愛。算了,不說了,都一把年紀了,再說就真的矯情了。」

許久沒有做夢的阮小樂,晚上再一次夢到了周嘉年。不同於幾年前的相互折磨,這次的周嘉年彷彿是溫和的。阮小樂其實多麼難過,有些人註定了相愛,卻永生都不能在一起的。就像她和周嘉年,沒有人比他們更加懂得他們之於對方的意義,可他們依舊不能在一起。

這也是為什麼,他們可以親吻擁抱,可以做任何的事情,只是他們不能在一起。

阮小樂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有多少的情人,因為時光,愛情一點一點地被剪切成了碎片,最後不管怎麼拼湊,也回不到最初的樣子。

這是阮小樂很久以前,第一次夢到周嘉年醒來的時候,一滴眼淚都沒有掉的原因。周嘉年,我用我的辦法愛你,哪怕周圍的人傷透了心,依舊那麼執迷不悟,可是我只是希望你幸福。

我所能為你做的,所能給你的,都雙手奉上。若有來世,我只希望我們之間,再也沒有這段斑駁不堪的時光,再也不會有那些誤會和錯過。否則我寧願那世過得清凈安寧,再不遇見你。

阮小樂把自己關在家裡好幾天,誰也不見,她要提前適應一下一個人的生活。她的想法很簡單,終究是要有一個人認罪的,她比李孟菲合適得多。

越臨近她打算去警察局自首的日子,她越漸平和,原本的那些心結也一點一點地被解開。

起了個大早,給自己化了個難得的妝,把所有弄亂的東西都歸到原位,阮小樂大步離開,雄赳赳氣昂昂的樣子,像是征戰的將軍。只是心裏面終究是害怕的,因為害怕,所以她誰也不敢說。

習慣性地往郵箱望去,這是阮小樂這幾天做得最多的事情。儘管知道希望不大,但是阮小樂還是固執地期盼著,希望可以在最後,看到那天老爺爺給他們拍的那張照片,就當是留個念想。

伸手握了握脖子上林素交給她的項鏈,阮小樂緩緩地走到郵箱前,透過縫隙,竟然真的發現了裡面的信封。幾乎是開心地尖叫,阮小樂趕緊開了郵箱拿出信封,裡面是兩張照片,她和周嘉年依偎在一起。兩個人那天心情都不好,可照片看不出這些內容。真好,幸好,她還來得及。

關郵箱的時候,不小心碰落了旁邊的報紙,大概是別人家訂的日報吧,阮小樂不習慣看新聞,自然也就沒有訂過這些東西。彎腰拾起,整個人卻在看到頭條上面的幾個大字的時候,愣在原地。

照片上那個側臉,是陸修遠嗎?他在做什麼,為什麼不等她呢?他為什麼要去認罪?他是無辜的啊,從頭到尾,他都在這件事情之外,所有的一切都和他無關的。

阮小樂不可置信,快步跑到近處的報亭,瘋狂地翻著當天出來的其他報紙。或多或少都看到了這條新聞,她感覺她的生活,荒誕無比。

陸修遠,你不可以這麼做的。你這麼做的話,我怎麼辦?

轉身,阮小樂打車到陸修遠常住的小公寓,裡面空蕩蕩的,再也沒有陸修遠笑意盈盈地在那裡等著她了。

眼淚幾乎是倉皇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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