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帶著魚湯回家，暹音已經上班去了。她留了紙條，冰箱里有她昨天晚上試製的好吃的，是按照電視里兩個瘋瘋癲癲的外國男人教的方子做的。我吃了，還給她發了簡訊，說「好吃」。可她也沒回。我整個下午就一邊看文件報表，一邊每三分鐘看一次手機。
晚上去接她下班，她鑽進車裡，立刻脫了鞋，不好意思地笑著說：「腳腫了，不太舒服。」
「我媽說就是會那樣，沒什麼辦法。後面還有好多麻煩事兒呢。」
她看著我說：「你跟他們說了？」
我發動車，小聲說：「嗯。」
其實我只想跟我爸說一聲，他好像比較可靠。我需要發展一個方丹、老徐之外的傾訴對象。可他聽了之後不僅做了很多正確得讓我難堪的推理，還一晚上翻來覆去沒睡著，我媽終於忍無可忍把他拽起來質問。他竟然立刻就招了。沒種的男人。他跟我媽坐在床上發獃到天亮。我媽率先下了床，從陽台大盆里養著的魚里挑出兩條殺了。暹音聽了呵呵地笑著：「他們對你可真好。」
「是啊，按我爸的話說，不然怎麼辦？我還被我媽按住一定要等湯熬好才能走。她還說了一些懷孕了應該注意什麼什麼的那些話，不過我沒怎麼記住。」當時心裡正埋怨我爸。
我媽說：「你可得對人家好一點兒。帶回家給我們看看。」
「幹嗎啊，她又不想跟我結婚。」
「那孩子呢，生下來總還是得跟你有關係吧，總還是我的孫子孫女兒吧。」
「您就別跟這兒添亂了。」我看了看我爸，感覺頭痛欲裂。
我媽沉默了一會兒，順了順氣，放輕了聲音，說：「你拿她當真了？」
我不知道怎麼回答：「當真有什麼用啊。」
「努努力啊。」
說得輕巧，您兒子我哪兒那麼萬能啊。在爹娘家最不好的就是無處躲藏。
「我還不就希望你有一個踏實點兒的家么。」我媽說著這種套話，眼淚說時遲那時快分外應景涌到眼眶邊兒上。可我能說什麼呢。我說我努力？我一定努力？歷來最要命的還不就是跟別人的老婆搞出孩子么。
我只好對著我媽一陣苦笑，說：「孩子，倆，雙棒兒。」伸出兩個手指。她立刻笑了，就好像剛才的眼淚全是假的一樣，「那得多好玩啊。」
「你爸媽是什麼樣的人？」我試探著問。
暹音蜷著腿，望著前方，「不值一提。」
好吧。「我以為父母不好的話，也會不想要孩子。」就像方丹那樣。
「從小我就想，要是有孩子，絕對不會這麼對他們。可是，我現在才發現，雖然早就下了決心，可並不知道要怎麼做。」
「順其自然唄。」
她笑起來，像在笑我說得太輕巧，橫坐在副駕上，伸出腳踏在我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