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兒找了工作，很快就上班了。我媽每天要打兩次胰島素，早晚各一次。可我晚上要上班，秀兒放棄了待遇更好的那家公司，換了離家稍微近一些的。我想到她為了我放棄了什麼就覺得自己是個笨蛋。她倒成天樂呵呵。她一個月工資是我一個季度的工資，更讓我覺得自己是笨蛋中的笨蛋。
十一月，我爸看見電視里報道推遲了的成人高考，問我：「你是不是全給忘了？」我趕緊端著臟碗進廚房去洗，他跟到我旁邊說，「你這樣怎麼配得上人家？」
唉。
今天，我起了個大早去醫藥公司排隊買打折的胰島素，小心翼翼起床，還是把秀兒吵醒了。她迷迷糊糊地說：「冬至了，你記得戴圍巾。」我一邊「嗯嗯」一邊穿衣服。她像一條蛇一樣緩慢地爬到我背上，什麼都不說，臉靠在我肩膀上。我的背，暖暖，軟軟……
早上等了半個小時藥店才開門，排隊買葯付款又兩個小時。趕去上班，把葯放在餐廳的冰箱里，被經理說了一頓。其間戒酒診所還打個電話給我，說我哥沒來。
夜裡回家的時候，冷風呼呼的，天都黑透了。我拎著兩兜子葯，手指發麻，頂著風走。我莫名地覺得我和秀兒應該只做情人。她本來能過得比現在輕鬆很多，是不是？是。就是。
「你想什麼呢？」一隻小暖手兒撫摸我的手，拿過我右手的袋子。「嚇我一跳。」我嘟囔。我右手拎著那口袋的一邊，秀兒拎著另一邊，靠著我，往家走。
「你剛才又想什麼壞事兒呢？」
「沒什麼。」我說。
「你是不是想，我現在想跟別人跑還來得及？」她問。
「嗯，來得及，咱倆也沒登記。」
開門進屋，爸媽都睡了。秀兒下樓前留了一盞小燈的亮光，小狗見我們進來，抬頭，動動耳朵，又躺下。
我把葯收好。她給我拿了杯沏好的熱茶，看著我喝，坐在我腿上，把杯子拿走，摟著我。
我說：「真的，來得及。」
「我不願意。」
「我沒什麼好，何苦一棵枯樹上弔死？」
她微微笑，說：「我是你命中注定的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