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晚餐 12

我爸連我的錢都偷,他再也沒什麼可害臊的了。他給收債的下跪,一把鼻涕一把淚。我立在旁邊看著他表演結束之後把我的錢給別人。晚上他醉醺醺地說,你留著也沒用,瞎花錢買什麼大衣,反正父債子還,你這輩子也跑不了。

我半夜起來,看到他從桌子上摔到地上都沒醒,嘴裡流著血,臉上沾著他吐出來的晚飯。我把他沉得像頭死豬的身體搬起來放在床上。真的很想砍他兩刀,不用致死。

那些錢,我本來想給小嵐,下午才從銀行里取出來。她說有個機會能進劇組,但要交錢才有機會。不想她去,但看她摳著手指,我說,明天給你帶來,別著急。

第二天,見到她,她什麼也沒問。我說,把大衣賣了吧。她揪著不放。「以後再買新的。」我說。她的鼻尖和眼睛都紅了。「是個好機會,還是去吧。萬一能成個角兒呢。」

大衣當二手貨就更不值錢了,換來的錢很少。我說,我再想想辦法,別著急。

我爸的債主,是婁海峰。他昨天臨走的時候,把我叫過去,讓我跟他走到衚衕口。他說他從來沒跟我爸算過利息,一開始是看他一個人帶孩子想幫他的忙,誰知道事情久而久之變了味兒,債越積越多,我爸卻越來越賴皮。那些例行公事似的委屈求饒,讓人覺得他更噁心。

婁慶把錢給我的時候,笑容跟在小學廁所里對周圍人說我雞雞小一模一樣。他伸手拿出信封:「你要幹什麼用啊?」

「家裡有事兒。」

「你丫蒙我。」看著我,他肯定知道我爸管他爸借錢的事。

「不借算了。」

「你丫讓她自個兒找我來。」

「會還給你的。」我說。

「聽見我說什麼沒有?」

我望著他,他該比我更懂小嵐為什麼不想理他。他撇了下嘴,說:「我又不是讓她回家。」

拿過信封,我說:「謝了。」

他想了想說:「這錢不用還,是給她的。」

幾天以後,我把小嵐送上車。她要去三個月,戲肯定沒有那麼多,但可能還要幹些雜事,她同去的朋友說,那是「聯絡聯絡感情」。我心裡不放心,捨不得,但又怕自己小家子氣地拖後腿。我總覺得她以後是能成事兒的,跟我在一塊兒肯定不成。說了兩三句鼓勵的話,就再也張不開嘴了。最後還是她在勸慰我,說:「沒事兒,我自己能行,我們幾個互相照顧,別擔心。」我點著頭。

沒兩天,領導叫我回去上班。我開始攢錢,想著租房子的事,想著也許會和小嵐上床,想著還我爸的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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