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俗愛情 47

回到她家,她媽跟我說我媽打了好幾次電話。我把「老婆」轟去洗澡再給家裡打回去。我媽湊過來問:「你們今天幹嗎去了?」「逛街買東西。」我說。「戶口本呢?結婚證呢?帶這些上街幹嗎啊?」「媽……不是小孩兒了我們……」我說。她沉默了好長時間,我聽見她吸鼻子,突然換成我爸的聲音,說:「沒有餘地了?」「已經辦完了。」「小韓呢?」「洗澡……」我爸很平靜地說:「你去跟她說,我們永遠當她是女兒,跟以前一樣……這不是你們倆能改變的。」他哐的一聲掛斷了。

夜裡做夢,夢見在一個黑黑的空蕩蕩的地方,她蹲在地上,一直哭一直哭,我慌忙走過去問她:「怎麼了?誰欺負你了?他對你不好么?」她沒有回答,還是哭。我也蹲下,看著她,摸摸她的頭,說:「我們回家吧。」她拉著我,叫我……可還是淌著眼淚。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一睜眼,她正看著我,摸著我的臉,說:「你怎麼了?夢見什麼了?」心裡堵得很,坐起來,摸摸她的發梢:「要是過得不好,一定告訴我啊。」莫名其妙地,我自己卻哭了……換她來給我擦眼淚。

她摟著我,輕輕吻我,咬我的耳垂,我說:「這不成吧?」她不說話。她是軟的,溫柔的……這樣的體溫和觸感,我永遠都不會忘吧。怎麼好像還在做夢。或許根本,她回來、我們分開,都是夢呢,一醒來,一切都還好。我鬆了口氣,只等著,等著醒過來,就什麼都好了。我也去親她,抱著她,反正是夢,可覺得自己的汗流下來。

「是離了吧?」我問。

她正重新在我身邊躺好。她沒回答,卻把腿蜷起來,說:「到哪兒了,你說?」

「什麼啊?」

「精|子啊。游啊游啊游,一頭栽在卵子上。」我正吃驚得什麼都說不出來,她拉著我的手,放在她的兩腿間,「在這兒?」又放在小腹上,「在這兒?」

「別鬧了。」我都後悔了,想了想,「還在安全期吧,這不例假才完了一個禮拜么。」

「是么?」很遺憾似的。她側身靠著我說:「如果懷孕了,你會怎麼樣?」

我笑。

「問你呢。」

「當然接你回來,還念個屁書啊。」我笑出聲。

「真的啊?」她探著身子說。

我看著她說:「睡吧,明天還早起呢。」

她沮喪地趴在我肩膀上,卻拉著我的小指:「說話要算數。」

早上起來,天還沒亮,我坐在床邊穿衣服。她從背後摟住我,就這麼待著,好幾分鐘,她說:「會變胖么你?」

「會吧。等老了,或者胃病好了。」我說。

「那時候你都不記得我了吧?」說得好像胃病不可能好似的。

「不會。」

「記得又能怎樣呢?」

「見面打招呼唄。」我說。

去機場的路上,她在我耳邊唱著歌,她唱《我願意》,我綳著臉,看著窗外的車和路,她靠在我身上,髮絲碰著我的臉。送她出關,最後一次問她證件什麼的都放好了么。她說放好了,立刻從大衣口袋裡掏出來。

真失望。

她拽著箱子走過去,走到入口卻繞回來。

「怎麼了?」我問。

「你,一年之內不許交女朋友啊。」她說。

我笑了,說:「我還不就是一個人做實驗、寫論文、畢業,工作五十年,然後……」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她著急地說,很認真地想了想,「還是不要一個人的好。」說完,她轉身拉著行李走了。

我看著她,心裡盤算,如果她一直不回頭的話,就表示沒戲了;如果她回頭的話……她走到頭兒,我從兜里掏出手套,她忽然轉身,表情嚴肅地向我擺擺手。我也揮揮手套。

除夕那天,一上午,我一個人在實驗室對數據,身邊放著擦鼻涕的手紙和紙簍,中午出來,鎖好門,給307貼上封條;在食堂吃了熬白菜和米飯,騎車出學校,坐車去她家,接她爸媽到我家,去超市再補買點做飯用的東西,回來給她媽和我媽打下手。

她媽問我:「你們現在還聯繫著吧?」

我說:「幫她看了一篇論文。」

飯桌上,她媽跟我媽說,她們醫院有個小護士挺不錯的。我媽說:「是嗎?長什麼樣?」很感興趣的樣子。我爸跟她爸在一邊下棋偷聽。我收拾了碗去洗。中間來了一個電話,是她打來的,拜年吧。她跟我媽、我爸、她媽、她爸都說了話,等輪到我,我剛擦了手拿住電話,她啊地叫了一聲:「卡里沒錢了,你好好的哦。」我半張著嘴,只聽見嘟嘟聲。晚上,送她爸媽回去,再回家,倒在床上睡了,頭疼。

第二天一早,我爸媽去參加同學會。我昏昏沉沉地吃了早飯,看他們下樓,關了門,又進屋睡覺。或許發燒了吧,連胃也咕嚕嚕地疼起來。電話響,我從床上滾到地上,慢慢爬過去接電話。

「是你么?」她問。

「嗯。」我問,「你過得怎麼樣?錢收到了吧?」

「都挺好的。」

是么。

「錢也收到了。」她補充說。

「那就好。」我說。

「我……」她說,「已經想好了。」

我沒說話。

「我……有事兒跟你說。」她笑。

故事的結尾:螞蟻對大象說:「我懷了……是你的。」大象砰地倒在地上,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在做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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