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神秘莫測的小妖女

親愛的錦:

黎落落的腿傷,正在慢慢地好轉,我努力剋制著自己,不管她怎樣在電話里說我狼心狗肺,都拖延去看望她的時間與次數。原本想著4天去看她一次的,而且在費雲川去書店的時候,後來乾脆改為一周,且是周日費雲川書店最忙碌的時候。

我找了各種理由來搪塞黎落落,我說新接了許多廣告設計的活,要加班加點地做,又說我打算找工作了,正在四處地去面試。黎落落冷笑一聲,說:除非你說去找男人睡覺,否則其他理由全都是謊言,別當我是傻瓜。不想來看我,不想見費雲川,就直說,是不是想讓我將費雲川借你幾日,包括做|愛?

錦,我真不知道該如何對付黎落落這張俐嘴,她總是這樣毫不留情地就將別人偽裝的外衣撕掉,只剩下赤|裸裸的慾望膨脹的身體。我當然不能夠再說什麼,便答應每周去看她兩次,並且,是費雲川在家的時候。

這個周一的下午,我提了黎落落愛吃的小櫻桃和紫紅色的桑葚,坐公交去看她。打車去費雲川那裡可以抄近路走,半個小時就到了,但我偏偏就想坐公交,好像這樣便能夠拖延一點時間,晚一點見到他們兩個人。我知道最近費雲川請了人在書店裡幫忙,以便騰出更多的時間來照顧黎落落。所以不管我是早去還是晚去,都不可避免地會碰到他,並生出這樣那樣的尷尬。

剛剛到達費雲川租住的小區的時候,我便聽到有人在喊我的名字,循聲抬頭,就看到黎落落正趴在陽台上,給我啪啪地送著飛吻。一周不見,她竟是有些胖了,頭髮不再那麼叱吒風雲地堆在頭上,而是溫順地垂落下來,又帶著自然的小卷,風一吹過,像是搖曳生姿的野花。我看著她歪頭俏皮地看著我,又將嗑出的瓜子殼故意地丟落下來,錦,那一刻,我真的是有些嫉妒黎落落,嫉妒她能將一場傷,也養得這樣悠閑自在,風生水起。或者,我是嫉妒她臉上飄漾著的幸福的笑意吧,那種笑,是只有戀愛中的女人,才會擁有的。

是黎落落搖著輪椅為我開的門。廚房裡有菜下鍋的嗞嗞啦啦的聲音。黎落落像一個主婦一樣,指指廚房,說:雲川正做拿手好菜給我們吃呢。知道不,他做的鴛鴦雞粥可以媲美飯店一級廚師呢。嘿,還有呢,昨天吃他做的冰糖甲魚,簡直是雲川一絕呢。可惜啦,你沒有口福,不過他今天說要做一個宮廷菜,喏,房門緊閉,說不讓我偷師學藝,怕我學會了他自己少了一樣魅力呢。

黎落落幾乎忘了讓我坐下歇口氣,喝一口水,便迫不及待地給我展示費雲川近幾日給她買的各種毛絨玩具,乞丐熊、流氓兔、加菲貓,還有黎落落至少要一個月後才能穿的短裙和弔帶。黎落落將自己陷在一堆毛絨玩具里,像一個撒嬌的小貓咪,發出低低的性感的哼哼聲。

十幾分鐘後,廚房門打開來,費雲川將一個五顏六色的水果拼盤端上來,說:你們兩個人先吃著,說說閑話,一會兒我的宮廷秘菜就做好了。對了,小白,最近怎麼不見你去書店?你的書成了暢銷書呢,每天都會有人來買。

費雲川的視線,直直地看過來,我卻裝著幫黎落落整理毛絨玩具,躲開了說:哦,最近一直在忙著做新的設計和漫畫,所以沒空呢。費雲川「哦」了一聲,沒再說話,轉身進了廚房,並將門輕輕虛掩上。

費雲川做的宮廷菜,說出名字的時候,黎落落笑彎了腰,我則躲開費雲川的視線,將一顆聖女果放入口中。菜的名字,叫「它似蜜」,是上海的一個傳統名菜,據說來自宮廷,主料是羊裡脊肉,用了白糖、醬油、薑汁、紹酒、香醋等烹制而成,色澤棕紅油亮,吃起來甜香鮮嫩,像我這樣的素食者都被它酸甜的味道吸引了去,更不必說黎落落這樣熱愛甜食和肉食的動物。

錦,我總是覺得費雲川選擇這道菜來做,意味深長。他一定是被這個名字先自吸引了去。「它似蜜」,一個多麼曖昧又脈脈含情的名字。費雲川究竟是想告訴黎落落,他要讓她感覺到蜜一樣甜的生活呢,還是想要讓我知道,他要最終選擇一種甜蜜穩妥的愛情?

不管是哪一種,錦,我的心裡,都像回味這道菜的感覺,有一點點的酸,在平靜的湖面上,泛著小小的泡沫。我想我什麼都不需要再說再問了,黎落落讓我過來,並不是真的想我,而是讓我看到她幸福的表情,看到她與費雲川,撥雲見日的愛情。或者說得更尖刻一點,她是想讓我知道,費雲川的心,開始向她靠近了,而且,已經近到讓沒有愛情的我,覺得嫉妒、吃醋,甚至是傷心難過。

錦,那麼我除了轉身走開,還能說什麼呢?黎落落用這樣讓我靠近的方式,下了逐客令,這一招,也只有聰明的她,才會不動聲色地做出來。

晚飯吃畢,我沒有像往常那樣留下來陪黎落落說話、看影碟,或者打牌,我說有些頭疼,要回去早點休息。黎落落沒有挽留,只丟我一個白眼,說我最愛干掃興的事,便讓費雲川送我下樓。

但我在樓梯的拐角處,便止住了費雲川。我說:就到這兒吧。錦,我用這句話,也想讓費雲川明白,我與他之間的一切,也到此為止吧。他無法得到完整的我,而我,也無法像黎落落那樣飛蛾撲火般地愛他,所以不如藕與絲一起斷掉,此後再不要生出糾葛。

費雲川卻是下了兩層台階,伸出手來,在我肩上停留片刻,而後似乎想要輕撫我的頭髮,卻是被我退後一步,躲開去了。我抬頭,與費雲川對視了幾秒鐘。錦,就是這幾秒種,讓我決定此後再不要和這個男人糾纏在一起。因為,我從他的眼睛裡,看到了自己的影子,看到我在與你相愛的時候,所曾存有的內心巨大的掙扎與撕扯。而這樣的情感,如果不及時斷掉,那麼毀掉的,不只是費雲川與我,還有那一刻,在虛掩的門後坐聽的黎落落。

我很冷靜地看著費雲川,說:幫我照顧好落落。她那麼一心一意地愛著你。然後便不聽他的一個字,轉身飛快地下了樓。

錦,我跑了很長時間,確定不會有任何人可以追得上我,這才停下來,大口大口地喘氣,而後回頭,看著身後穿梭來往的車流,在陽光下熱鬧行走的人群,突然就泣不成聲。錦,那一刻我多麼想知道,當初你義無反顧地甩掉我,罵我走,是不是也是這樣地內心絕決?

錦,這封信停了一個星期才接著寫下去,並不是因為黎落落的腿傷,而是我去見了一個人,一個對於我幾天後的行動,有決定性意義的女人。錦,你猜得到是誰么?是我說過不會再去見她的伊索拉。

我是有一天晚上,睡不著覺,突然就想起了這個曾經與你有過關係的女人,想起她在我轉身的時候,以一種勝利者的姿態,微笑看著我說,我肯定還會去找她。

果然是她勝了。錦,這個女人的眼睛,真是毒辣,一眼便看穿了我臉上寫著的不息的慾望與對一切隱秘細節的執拗。我很快地找到她公司的網頁,並按照上面公布的一個電話,打了過去。那天正是周末,而且已經很晚,我甚至擔心這個電話是否已經停機,或者是空號,沒有想到,竟然通了,而且接電話的還是伊索拉。

我停頓片刻,便直截了當地說:伊索拉,我要見你。

伊索拉有些疑惑地「嗯?」了一聲,便立刻明白過來,問道:你是龍小白吧?

我沉默不語,算是應答。

伊索拉淡淡一笑,說:那麼我們明天哪兒見?上次我們見面的樓下,有一個叫「曖」的咖啡館,晚上7點我在那裡等你好不好?

我說了一聲,好,便迅速掛斷了電話。

掛了電話,錦,我才發現自己的手心裡竟是濕漉漉地浸出汗來。我承認自己對伊索拉這個女人,有一絲絲的畏懼。她顯然與我和你,不是同類的人。我們生活在兩個不同的圈子,彼此並不能交融。而生活之所以讓我和她生出關係,不過是為了讓我離你近一些,再近一些。

第二天午睡起來,我將衣櫥來回翻了很多遍,才選定了一件淺綠色的長袖衫,配上直筒的牛仔裙,腳上穿一雙小短靴。嗯,錦,我在鏡子里看到還沒有生出皺紋的年輕的自己,想著可以打敗要靠艷麗妝容才能掩蓋歲月痕迹的伊索拉,終於露出了笑容。

路程有些遠,但我還是打車去了約定的地點。錦,我不想讓伊索拉看到我出行擠公交的落魄樣子,儘管無論乘坐什麼車,我都帶著一種無法祛除的純真與野性,而她,則是屬於華麗都市的冷艷與高貴。

我抵達「曖」咖啡館的時候,伊索拉早就在那裡等著了,或許她一直就在那裡,要一杯咖啡,處理一些公司的事務,或者讀一本書。因為我繞過一些人,向她走去的時候,看到她的桌子上放了許多的文件,還有一本已經翻了一半的書。她顯然沒有注意到我,依然在認真地翻看著那本書,唇角還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

我在她對面坐下來,這才看清了那本書竟然是我剛剛出版的《龍小妞漂流記》。我輕咳了一聲,算是與她打過招呼。她這才看到了我,擠出一抹有距離的笑,說:這是你的書吧,畫與文字都那麼棒,與你這個人的內里是契合的。

我毫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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