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優雅和浪漫的小女人

莘子高中的展覽室在六樓。

蘇白和楊誠燕走進展覽室,蘇白在寫有「蘇彩」名字的獎盃前停了下來,「你是在哪裡認識彩的?」他聲音冷峻,雖然沒有逼問的意思,卻有逼問的氣勢。

「秀元商場。」她很安靜的說,「彩在那裡打工。」

「他又不是沒錢,打什麼工。」蘇白的聲音蘊著怒火,「他都和你說了些什麼?他叫你去他那樓里做什麼?」

「他說——他是個早就死去的鬼——」她的話剛答了一半,蘇白一把掐住她的喉嚨,「彩沒有死!他從來沒有死!我不許你們任何一個說他已經死了!他會說話會走會動,你都看見了,你都看見了怎麼能說他死了……」她用力推開蘇白的手掌,「咳咳……他真是那麼說的,他說他早就死了,現在靠殺鬼獵取死魂存在,他說他不是蘇彩。」

「他不是蘇彩他是誰?他只不過瘋了而已,我會治好他的……」蘇白慢慢放開她的咽喉,喃喃的說,「我會治好他的……」

「他說他叫綠彩,他不叫蘇彩。」她平靜的說。

「他受過驚嚇,腦子已經糊塗了,無論他和你說過什麼,都不要相信他。」蘇白也平靜了下來,「以後不要再去見他,不要打聽彩以前的事,我已經把他送進精神病院,以後彩和你沒有半點關係。」

「你就是來說這些的?」她突然微微一笑,「你怕彩和我有關係?」

蘇白沒有回答,深沉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她,過了好一會兒,他淡淡的問:「你叫什麼名字?」

「楊誠燕。」她說。

「你故意要和我作對嗎?」他冷冷的問。

「沒有。」她說。

「你要搶走彩——」他一字一字的說,「你要搶走彩是不是?我告訴你,彩是我弟弟,他永遠是我弟弟,我會治好他讓他和我一樣優秀一樣有成就,你算是什麼東西,敢和我作對!」

她微微一笑,沒再說什麼,蘇白就算不是有謀殺癖,多半也有偏執狂,和蘇彩一樣,不知道為什麼她看著咬牙切齒焦慮不安的蘇白,就想到堅定不移相信自己是鬼的綠彩,他們是那麼不同,卻又那麼相似。明鏡說的真好,他們兄弟都有異於常人的氣質,那雙眼睛都和別人不一樣。

蘇白走了,被她氣得七竅生煙。

她居然挑釁了蘇白——挑釁蘇白的後果可能很嚴重,但在他說出「我已經把他送進精神病院」那句話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一股怒氣沖了上來,開口就挑釁了蘇白。彩……雖然有些顛三倒四,但在她心中,他是不屬於精神病院的,就算彩是個瘋子,也是個神智清醒的瘋子。

蘇白和彩不一樣,蘇白……眼神很渾濁,深邃的眼色深處是詭異的顏色,明鏡也許並沒有看錯,要說瘋,蘇白比彩瘋得更厲害,他才是該進精神病院的人。她看著蘇白離開展覽室,窗外又有人影一晃離開,她依然認得那人,那是崔老師。

回到班級,明鏡不在班上。她的位置在窗邊,隨意往下一看,蘇白正往外走,一輛黑色轎車在外門等著他,突然明鏡從門衛室走了出來,攔住蘇白,不知說了些什麼,「啪」的一聲響起,她驟然一驚——蘇白竟然給了明鏡一個耳光!他們說了些什麼?一定不僅僅是彩的事,一定還有別的事——那些事,崔老師知道!抬起頭來,她的目光和在窗外窺視的崔井的目光相遇,崔井嘆了口氣,對她招了招手。

她又站了起來,班裡開始議論紛紛,不知道她又得了什麼獎還是崔老師有什麼新措施新方法要施展在同學身上,又或者是老師叫她去改作業?

「崔老師。」

崔井的表情很古怪,稀奇的看著她,目光中有鄙夷、不可置信、懷疑、討好和期盼,「彩在哪裡?蘇白告訴你彩在哪裡了嗎?你最近……見過彩了?」

她在心裡淡淡的笑,不是說不要關心其它的事,只要關心好學習就好嗎?忍不住還是問出來了呢。「見過了。」

「他在哪裡?」崔井咳嗽了一聲,表情很複雜,「他還……他還好嗎?」

她在心裡盤算了一會兒,對著崔井微微一笑,「如果崔老師告訴我你知道的故事,我就告訴你他好不好。」

崔井露出驚訝的表情,他顯然做夢也想不到學校里的優等生,最聽話和溫順的楊誠燕會用如此平靜的表情說出這樣的話,「你和我談條件?」

「嗯。」

「太荒唐了,你怎麼能說出這種話?」

「老師不願意就算了。」她拂了拂頭髮,轉身打算走了。

「等一下!」崔井有些手足無措,「你想知道什麼?」

「我只是想知道那天晚上你為什麼打了他而已。」她坦然回答,目光清澈,並沒有什麼異樣的表情。

「誠燕,我原本以為你是一個很文靜乖巧的孩子,有些事不是你能關心的……」

她淡淡的笑,「崔老師,你喜歡彩,對不對?」

崔井的眼睛突然睜大,「你——」

她靜靜的站在他面前,繼挑釁了蘇白之後,她又挑釁了崔老師,她到底想幹什麼?這個時候,她自己也不明白。或許是想知道彩的故事,又或許是為了能幫助明鏡,不管是為了什麼,她已經一腳踩在危險的邊緣,踏入了一個光怪陸離的世界。

「你已經知道了很多,是不是?」崔井問,語氣出乎意料的平淡,「是明鏡說的嗎?」

「不是。」她看著崔井,「是我自己覺得。」

「我的確很喜歡彩,是老師對學生的那種喜歡,彩很優秀。」崔井說,「他的國際獎是我帶著他得的,去芬蘭領獎的時候是我帶他去的,蘇彩有多優秀,有多少方面的天才,我最清楚。」他嘆了口氣,「但蘇彩的天才是有缺陷的,他的記憶力和想像力都屬於超常,但和人交往的能力很差,學校里的老師和學生喜歡他的人很少。蘇彩很優秀,但是蘇彩行為怪異,不能融入群體。這種狀況,蘇白要承擔很大的責任,他用不正常的方式溺愛彩,禁止他和同學交往,甚至限制他的行動,不允許他聽從學校老師的指揮,總之……蘇白要求彩永遠在他的控制下,只有在他的控制下才安全。」

「後來呢?」

「我帶著彩去芬蘭領獎,蘇白非常不滿,但那時他忙著處理其他的事,來不及阻止我帶走彩。當我們從芬蘭回來,蘇白找到我,警告我離開彩。」崔井說,「他要我離開彩,否則他就殺了我。」

「哦?」楊誠燕說,「你信嗎?」

「蘇白隨身帶著一把小刀。」崔井慢慢的說,「一把淡青色刀柄的雙刃刀,從他當年就讀莘子高中一直到現在,從來沒有變過,那把刀一直放在他褲子的口袋裡。他說要殺我,我的確有些相信。」

「然後?」她慢慢的問,「隨身帶刀的人,很危險呢,你沒有告訴別人蘇白恐嚇了你?」

「沒有人會相信蘇白恐嚇我,」崔井苦笑,「他是優等生中的優等生,那時他已經在國際銀行工作,前程遠大,誰會相信他會為了我把彩帶去芬蘭這種事拔刀說要殺我?何況我又不是把彩帶走了不再帶回來,我把彩好端端的帶回來了,他卻仍舊不肯罷休。」

「如果崔老師真的沒有做過任何事,為什麼彩說你打了他?他說是你——打死了他。」她看著崔井,「崔老師……」

「我……」崔井張口結舌,神色非常苦惱,一個清朗優雅的聲音在楊誠燕背後淡淡的說,「原來動手的人是你。」

楊誠燕驀然回頭,只見明鏡倚著走廊站著,就在她身後兩步之遙,他的左臉有輕微的紅暈,因為眼神的冷靜和倦意,那紅暈顯出微略的病態。她的心微微震動了一下,轉過頭來,只見崔井的表情很狼狽,明鏡淡淡的說,「你喜歡彩,高一六班的人誰都知道,崔老師你就不用狡辯了。生物組的課題彩根本不感興趣,是你要求他一定要加入,成果是大家的,你卻把獎盃硬給了彩。我知道因為這件事蘇白對你很有意見,而說不定你為了逃避自己的感情,下了決心殺掉彩……」

「胡說八道!」崔井大吼一聲,高一五班正在上課的學生頓時紛紛轉頭,奇怪一向和善的崔老師是怎麼了?崔井硬生生忍住幾乎衝口而出的話,壓低聲音,「明鏡!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和蘇白糾纏不清!這件事我要是報上去,保管學校取消你的保送資格!我從來沒想過要殺彩,你這麼說是在誣告我!」說完這一句,他掉頭就走。

「哼……」明鏡慢慢的說,「楊誠燕,你該回座位去,期中考試不要退步了。」

「明鏡,可以到操場走走嗎?」

「現在是上課時間。」

「你陪我,好不好?」她靜靜的說,捋了一下頭髮,樸素的面頰在淡淡的日光下,顯得潤澤安詳。

明鏡第一次看了這個女生的眼睛,她平靜、從容、溫和。他很少注意什麼人,除了蘇白之外,但楊誠燕這個女生的名字他有印象,經常在學校廣播里聽到她獲獎,而她又似乎長著一張很眼熟的臉。「你不當自己是個學生。」他淡淡的說。

「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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