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風光無限好

一下課,許薇就離開座位出了教室。我看著她穿過走廊,消失在拐角,因為無法預見她會去做什麼而有些慌張,同桌試圖跟我搭訕的問題也變得很令人心煩。我趴在桌子上,耳朵里是教室中嘰嘰喳喳的喧鬧,思緒在許薇的背影里變得紛亂。

之後,教室突然安靜。我抬起頭,看著小七彎著腰擺著屁股走進教室,眾多鴉雀們都睜大了眼睛,屏住氣息,無比驚恐地看著這個不高興就喜歡揮舞自己的拳頭、霸道得沒有理由的男生。

他帽子壓得低低的,眼睛只剩下一條線從帽檐下露出來,走路一搖一擺地,都說他是小周杰倫,我撇著嘴角,腦袋裡突然浮現出三個字:打擺子。

哈,這跟羊癇風發作打擺子的區別可真是微乎其微啊!

什麼叫酷?像阿汐那樣的,才是一隻令人由心而生敬畏的獅子。

即使沉睡,即使溫和,王者的氣勢也在空氣中以不可抵擋之勢發散飄逸,讓你滿心歡喜地想要靠近,但內心從來不會忽視他的真正身份。這就叫王者的魅力,再危險,我們也前仆後繼,在所不惜!

羊癇風患者不知道許薇已經換了位置,一屁股在我旁邊坐下,沖我露出他的虎牙嘿嘿地乾笑。

我忍俊不禁。

「許薇姐不在?」一句超級沒有水準的問話。

我斜著眼睛盯了他半天:

「你不知道明知故問的遊戲很落伍啊?」

他卻滿不在乎我語氣的譏諷:「早上是汐哥送許薇來上學的?」

「你沒長眼睛啊?那麼大一輛車華麗麗地開到校門口,走下來個穿校服的美少女。除了你的汐哥,誰還會那麼拉風?」

他居然還誠懇地點點頭:「那是,除了汐哥再沒有這麼拉風的人!」

你丫可真他媽媽的弱智!我在心裡爆粗口。

接著他說了一句,讓我很不好受的話。

他說:「不然不會這麼快就從城東傳到城西,搞得我姐連課都不上了過來興師問罪了。」

「你姐?」我納悶。

「馮樂!」

我的心咯噔一下,看著前面許薇空著的位子就有了些怔忪。她知道馮樂的存在嗎?她知道馮樂的存在還會和阿汐在一起?我想著那些男男女女看著她從阿汐的POLO上走下來臉上浮現出的驚奇,和壓抑不住興奮的談論,心裡就有了發泄的快|感。

「你姐在哪兒?」我問小七,我突然想去見見這位傳說中的顧氏正牌女友。

「學校後亭子里等著了。」

「帶我去見她!」

「她要見的是許薇。」

「靠,我和許薇什麼關係你不知道嗎?」

「知道。」

「那不就得了,你替你姐出頭,我替我姐妹出頭,這有什麼不可以?」

「也對哦!」他恍然大悟。

白痴!!!

白色的淑女屋襯衣,淑女屋仔褲,腿邊綉了很古典的花的那一款。我想了很久了。

所以,站在馮樂面前的時候,我一個勁地盯著她的褲子看,心裡那個吃味,估計我再豪放一點,哈喇子已經流得一把一把的了。

「原來是個窮酸霉頭!」

馮樂一臉挑釁地看著我:「以為有幾分姿色就可以做阿汐的女朋友了?」

我握握自己的拳頭,很後悔今天穿了這套運動服。胸上貼著adiadas的標誌,卻是我媽在夜市上挑的幾十塊錢一套的便宜貨。夜市的名字還異常地大氣,叫做秀水街。和北京城那條因為假冒偽劣而揚名海內外的街一個字不差。

這是我最難堪也最無力的死穴。

今天吃早飯的時候,媽媽坐在桌子上的一角,半天也沒動筷子,我就知道她又有什麼事情,我問她她才囁囁地說,最近物價又漲了,你中午要不就回家來吃飯吧。我努力地扒飯,把碗端得高高的,遮住自己的臉。

我也知道物價漲得飛快飛快的,一周前20朵玫瑰才5塊錢,星期三放學它變成了10塊錢,到昨天就已經是15塊的天價了——還是已經放了一天快要凋謝枯萎了的次品。學校小飯館裡的米飯一夜之間也漲了5毛,本來就比外面貴了5毛賣1塊錢來著。食堂門口巨大的告示牌上寫著,因為米價上漲學校考慮各種因素決定每碗米飯漲到1.5元。一群人站在那裡罵罵咧咧,巡查的生活老師走過來,就再不敢說話。

我本來想要跟媽說每周多給我點生活費,但她這個樣子,讓我再也不忍心說了。吃完,放下碗筷,我不得不告訴她一個殘忍的事實,本市學生走讀已經是學校開大恩了,中午要出來怕是很難了。

她打開錢包,摸索著那兩張一百元,摸得人民幣都快燃燒了,她才痛下決心抽出來給我。

我還給她一張,我說我可以蹭許薇和安洛的,你自己留著吧。

她又遞給我,責罵我窮得沒了骨氣,責怪我不懂得體諒安洛,人家沒爹沒媽的,你還好意思蹭!

她這麼一說,我就又想起爸爸。我一直想不明白,為什麼爸爸那麼有錢,但他死的時候卻什麼也沒給我們留下,我們家就像斷了一切經濟來源,迅速破落,說不清理由。而安洛,他媽媽走了這麼久,他一個人,生活依然如從前,我並不覺得他哪裡困窘了。

現在馮樂好死不死的,一張口就戳到我的痛處,激得我全身每一個毛孔都招搖起來,搖旗吶喊著,沖啊沖啊沖,殺啊殺啊殺,憤怒難平。

憋了那麼幾秒鐘,我揚起略略比她高一點的下巴:「我就窮了怎麼辦吧,但我就算衣衫襤褸也難掩我天生麗質,依然讓某人一見鍾情誓死跟隨,你就羨慕去吧你!」

「你……」

這一回合,我大獲全勝。

「說,你要怎麼才會放手?」哈,這麼快就談條件了。

我得意地笑:「看過劉德花拍的《歡天喜地2007》了沒,一群師奶跳肚皮舞那個?」

她沒想到我會突然說這個,乖乖地搖頭。

我晃晃腰,扭著肚皮:「片子告誡我們,抓不住自己男人的時候,千萬不要去找情敵自觸霉頭,尤其是想拿錢了斷!師奶——」

得意的春風吹啊吹。

「你……」

「我?我怎麼啦?再告訴你一件事,我叫霍莎,不是許薇!要是許薇來,你應該就不是在我如水一樣溫柔的話語里游泳那麼簡單了!」

馮樂的臉都紫了,我哈哈大笑。

「美女,打仗必須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你該不會連這點都要我教你吧?」

瀟洒地轉身,我閃人。

但心裡突然有些失落,就在昨天,我和許薇還是兩個最普通的學生,在普通的高中過著最平凡的生活,生活惟一的波瀾,就是偶爾的鬥嘴而已。才不過幾個小時,我們就已經身處社會的兩個極端。我依然在原地,而她已經以最快的速度上位,人人見了都要怕她三分。或者,應該說她飛上了天,我卻落到地獄的最底層,拼了命仰望,也只看見她張開翅膀翱翔的白色影子。

老天爺總是這樣不公平。

小七對我豎大拇指:「莎莎姐真是不鳴則已,一鳴就驚人啊!」

我歧視他:「你知道這句話本來是形容什麼的嗎?」

「靠,你看不起我!怎麼的這句話也掛我們教室的牆上嘛!」

「你那麼暴躁幹什麼?」我說,「你不是站在你姐那邊的嗎?我還以為我一走出巷子你就會跟我算賬了。」

「切~~你就看不起我吧!」

「這也算?」我疑惑。

「其實吧,嘿嘿……我是站在阿汐哥這邊的!」他居然不好意思起來。

「我靠,別裝秀米,阿汐有什麼好值得你這麼崇拜?」

「這你就不知道了,阿汐哥的風光事迹從他上幼兒園可就開始了。」

他這麼一說,我眼前就浮現出一幕來,屁大的一個孩子,這邊對著老師同學乖巧地笑,轉身就把欺負自己的孩子揍趴下。

這居然也可以令人崇拜?太「神氣」了點吧。

「他只用了兩年時間就打贏了我們的跆拳道老師,學校請求他去參加比賽為校爭光,結果,他話也不說一句就退出訓練,稱病在家休養了半個月,校長沒辦法,只好親自到他家叫他去上學了。我們多少人想混到這一步也混不到啊,除非就像安洛那樣學習最好的,動個心思要轉學了也才可能有此殊榮啊!」

「得!」我制止他繼續舒展偶像的歷史畫卷,「我祝你的阿汐哥一生都這樣風光無限好,但是現在,你該走了!記住,別把這件事告訴許薇!」心下卻不以為然,他那些所謂的風光,十個里七個也不過是用錢買來的,有什麼好崇拜的。

「為什麼?」

「事情都辦完了,你告訴她做什麼?讓她對我感激涕零?」

「也是啊!」

「小孩子啊,你要學的還很多啊!」我真想直接說,小弱智啊,你要學的還很多了!

我是懷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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