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年輕帝師 第三十四章 靈力反噬

智者高尚的品德,靠賢者替他傳頌;摩羅耶檀香氣味,靠和風替它散布。

——《薩迦格言》

似有人在我耳畔呢喃,聲音縹渺遼遠猶如發自另一個時空。我想睜眼,眼皮卻如有千斤重,只依稀覺察出几絲幽微朦朧的光線,還有光影里氤氳的模糊身影。我想看清人影是誰,可明明那麼近,抬手觸碰時卻如水中倒影一點即碎,片片碎影四散,風一吹,便化成灰燼,再也無處尋蹤。

不知過了多久,我終於恢複了些許神志。頭昏昏沉沉,眼皮快速跳動著,卻怎樣都難以睜眼。聽到窗外雨聲潺潺,和著細細的微風,空氣里一股濃郁的春日潮濕的泥土氣息,掩蓋了屋內極其微弱的一點檀香味。

「還沒醒嗎?看來你真的消耗了不少。」一個熟悉的女子聲音,貼在我耳邊輕嘆,「罷了,我再做點好事吧。」

眉間被指尖輕點住,一股暖流順著她的指尖流入我的印堂,瞬間遊走周身。

靠著這股外來的真氣,我終於能睜開眼睛,看到一個莊重美麗的中年女子坐在我身旁。

「察必?」我驚叫,掙扎著撐起身子環顧四周,一個陌生的房間,沒有任何陳設,只在我睡的榻上鋪了簡單的寢具。我干啞著嗓子問:「我怎麼會在這裡?」

察必輕描淡寫地攏了攏袖口,坐姿無比優雅端莊:「這是我臨時買下的院落。你放心,這裡一個人都沒有。」

腦袋還是疼,如有把鎚子在一下一下地敲著。我痛苦地捧著腦袋歪頭問:「發生什麼事了?」最後的記憶里只是真金抱起了我,後來發生了什麼?怎麼沒看見真金,反而見到了察必?

「你問我,我還想問你呢。」她哼了一聲,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你不是保證再也不會讓真金見到你嗎?」

我頭疼欲裂,嘟噥著:「真的是純屬巧合。」若不是消耗了過多靈力,我怎麼可能被真金逮到?

察必蹙起眉頭,生氣地說:「你說他像話嗎?媳婦兒就要生了,可誰都找不到這個要當爹的人。我拷問他的侍從才知道,他在慶壽寺門口偶然見到個藍發女子,就著了魔般抱了那女子跑到別院躲起來了。」

「他把我帶到了他的別院?」我敲敲腦袋,卻怎麼都找不到相關記憶,不禁冷汗涔涔,「他沒把我怎樣吧?」

察必在我腦袋上敲了個栗暴,睥睨著哼氣:「你別把我兒子想得太不堪了。你看他平常從不拈花惹草,對闊闊真也是真心實意地好。闊闊真懷孕了,他也沒去找其他女人,光這一點就比他親爹好了不知多少倍。他怎麼會對個昏倒的女子下手呢?他越是喜歡在意你,越不會做這種下三爛的事。」

那倒是的。忽必烈屬意真金繼承大統,並非只是因為他是嫡長子,他的品性在諸皇子中最為剛正,溫良恭讓,又從小受儒家教育,不像其他蒙古貴族只識彎弓射大雕,極得忽必烈宮廷中的漢人擁護。

察必長嘆一聲:「我隱身入他的房間,看見他一直傻傻地抱著你,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你,眼裡嘴角全是笑意。想不到他竟對你如此痴心,那種滿心的幸福絕非偽裝。那一刻,我還真想遂了他的心算了。」

我嚇了一跳,趕緊扯住她的袖子:「你不是早說過,真金不是我的良人嗎?」

她皺皺眉,將我的手拂開,撫平袖口的皺褶:「我當然知道你想要的是什麼。你既然從未對我兒子上過心,我自然不能讓他再沉迷下去。」

我恍然大悟:「所以你就把我從他的別院里劫了出來?」

「我當然不能自己出面。否則你不見了,他豈不是要恨我一輩子?」察必瞪我一眼,纖纖玉指點在我額頭的蘭花形瘢痕上,嬌嗔道,「我讓他的貼身侍從去通知他:闊闊真馬上要生了,皇上和皇后正在到處找他。他不是個不懂分寸的孩子,也就急忙回宮裡去了。臨走時他囑咐手下一定要看好你。若你醒了就好言好語相勸,吃的用的都不能短了,但絕不能放你走。還說他很快就回來。」

我輕輕哼了一聲:「他這是想金屋藏嬌,享齊人之福。」看察必又瞪我,我急忙掩住口。唉,就不能在察必面前說她的寶貝兒子一句壞話。

「等他走了,我使個法術讓屋子裡的人都睡著了,然後帶了你出來,臨時找了這間四合院,把你安置在這裡。我還以你的名義留了張字條給他,說齊大非偶,皇子莫要再尋。」她細說其中過程,以帕子掩嘴,有些得意,「這樣,他會以為是你自己不肯留下,弄暈了屋子裡的人,然後離開的。」

好吧,這也的確是最穩妥的法子了。我噓了一口氣,掀開被子打算下榻:「察必,謝謝你。我該回去了,失蹤了一夜,八思巴肯定急死了。」

豈料,她嘴角浮起一絲可疑的笑意,慢悠悠地說:「八思巴知道你在這裡。」

嗯?什麼情況?我下榻,卻是一陣頭暈,急忙跌坐在榻上喘息。我看她笑得詭異,邊喘氣邊用眼神探詢。

她看我一臉疑惑,卻又話題一轉,賣起了關子:「闊闊真又給真金生了個兒子,真金為他起名答剌麻八剌。闊闊真可真是好命,一年懷一個,還都是生兒子。忽必烈現在對這兒媳可喜歡得要命。」

我看她東拉西扯又扯到兒媳身上去了,心急地打斷她:「你快說呀,八思巴怎麼知道我在這兒?你做了什麼?」

她禁不住又笑,眉眼間儘是得意:「昨晚上闊闊真生下孩子後,已經接近半夜。我去見了八思巴,將他帶到這裡。」

我顧不得頭暈,緊張地抓住她的袖子:「然後呢?」

「然後呀,幫你做了一件你最想做卻又不敢做的事。」她一臉看好戲的戲謔表情,哧哧笑著,「我告訴他,你在慶壽寺門口為了幫他,動用了法術中的禁術。如今靈力反噬,非但要忍受蝕心之痛,還會散盡修為被打回原形,死後永墮地獄受無間之苦不得輪迴。」

我嚇了一跳,急忙說道:「我沒有動用禁術啊,那只是一般法術而已,怎會靈力反噬?」

「我當然知道不是,那只是嚇他而已。他看你一直昏迷不醒,自然是相信的。」她忍不住大笑,一貫的優雅舉止全拋腦後了,「果真把他嚇到了,我可從未見過他那般失態的。他急得好像熱鍋上的螞蟻,不停問我有何方法可以化解。他說,要怎樣他都願意,甚至用他的命換也可以。」

我呆住了,鼻子酸澀難忍,想不到,我在他心中竟這麼重要。

察必貼近我耳邊低語:「我告訴他,化解的方法只有一個:人類男子的精氣。」

我愣了半晌才明白察必說的意思,羞紅了臉,猛地站起身,指著她怒道:「你,你胡說些什麼呀?他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我說不下去了,心裡著實惶恐不安。以他那樣的性子,初聽到時該是怎樣的尷尬與羞赧,只怕是想立時逃了。

她蹺起二郎腿,雙手撐在榻上悠然地晃著:「為了幫你呀。他這種性子的人,又是個不可破色戒的身份,你默默地守候到什麼時候這個榆木腦袋才會開竅?我推他一把,索性逼他與你成就了好事。他嘗過箇中滋味,解了這心結,才能與你真正相愛。」

我瞠目結舌,腦子如糨糊一般,張了張嘴,卻什麼都說不出來。察必嬌笑著走到我身邊:「不過呢,我也給他設了些小障礙。總不能讓他這麼輕易就得了你,那也太便宜他了。」

我獃滯地盯著窗外。雨還在下著,水珠滑過樹葉,一滴一滴,發出清脆的響聲,我乾澀地問她:「你還做了什麼?」

她笑得花枝亂顫:「我告訴他,要救你,就得捨得拼出10年陽壽,方能平息你體內反噬的妖毒。」

我頭疼得只想找個地縫鑽進去:「這又是為何?」

察必斂住笑,正色道:「為了驗證他對你究竟是不是真心。沒有男子願意以自己的10年性命去換取一夜風流。若他對你只有欲,他是絕對不會答應的。」

我心念一動,扭頭看向察必:「那他,他怎麼說?」

「什麼都沒說,只是坐著一動不動地看著昏睡的你。」察必兩手一攤,做個自己也不知情的手勢,「我怎好在那種時候一直待在這裡,所以就回宮了,留他與你在這兒。」

我盯著絲絲雨線,拚命回想。碎成拼圖般的記憶,只有極模糊的碎片,怎樣都拼不出略微完整些的畫面。他到底,他到底,有沒有……我猶豫了許久,吞吞吐吐地問出:「那你,你今天來這裡,有沒有……」

察必聳了聳肩膀:「我來時沒見到任何人。你還是好端端地躺在榻上昏睡,連衣服也是絲毫未亂。」

我低頭端詳自己,還穿著昨日白傘蓋佛事上穿的那身衣服,渾身沒有任何異樣。仔細想想,身子似乎有些不對勁兒,卻說不上來到底是哪裡不對勁兒,許是自己想多了也未可知。

察必嘿嘿一笑,笑得極不懷好意:「我們狐狸跟人類女子體質不一樣,沒有她們第一次那種要死要活的痛。所以,你要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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