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來沒有奢望過擁有所謂的愛情。即使披著天使純潔的外衣，戴著公主華麗的桂冠，卻始終無法掩飾魔鬼的本質。這樣的我，還值得什麼人去愛呢？
我仰起臉，對著蒼藍色的星空輕輕地笑了。
我的笑容虛無縹緲，像燃成灰燼的煙花，瞬間的美麗。
季惟軒偏過頭看我，目光中透著隱隱的迷霧。
我若無其事地站起身，淡淡說道：「我們該走了。」
坐上他的單車，我環住他的腰際，溫暖的觸感包裹了我的心。
這觸感和我心裡的冷漠驀然碰撞起來，激起深深的寂寞。
突然間覺得好冷，好冷。
我輕聲說，你能不能帶我去你那裡，我不想回家。
季惟軒一愣，點點頭，我便安心環住他的腰。
從電梯出來，我跟在季惟軒身後，走廊里燈火通明，季惟軒打開門，我跟著他邁了幾步，黑暗中彷彿置身陌生的夜空。
他輕輕開了燈，眼前頓時明亮起來。金色的天花板上墜著華麗的法式水晶吊燈，深木色玻璃牆壁在燈光的映照下反射出迷離的光芒。
我站在客廳中央，看著牆壁上掛著的大幅婚紗照。照片中的女子恬靜美麗，男人身體微傾，讓女子依在自己肩膀上，他們的笑容看上去是那麼由衷，彷彿彼此的眼裡只有對方。
我心口有些抽緊。
季惟軒輕輕笑道：「我父母平時比較忙，很少回來。」
我回過神來，低聲說：「你很幸福。」
季惟軒一愣，看看我，沒有說話。
我跟著季惟軒走進他的卧室，木製半透明的推拉門，落地窗上厚重精緻的窗帘，猶如宮廷皇家華麗的帷幕。
我坐在柔軟的床上，打量著四周。
「今晚你睡在這裡。我在隔壁房裡，如果有什麼事你就叫我。」季惟軒的目光有些閃爍。
我點點頭，隨手拿起床頭一個絨毛娃娃抱在懷裡。兔子的形狀，紅紅的眼睛忽閃忽閃，可愛至極。
我仰起頭輕笑道：「季惟軒，你怎麼這麼可愛，床頭還放一個娃娃。」
「那個，我……我去給你倒點水。」季惟軒支支吾吾地逃出房門。
我捏著兔子長長的耳朵，笑了起來。
藤織檯燈亮著溫馨的光芒，桌上放置著一個小小的水晶相框。我的目光漫不經心地掠過，看見相框里夾著一張素描，我將兔子放在床上，拿出相框仔細端詳起來。畫中的女孩長發略帶捲曲，花朵般的裙擺，笑容純真無瑕。
右下角用漂亮的楷體寫著四個小字：我的天使。
腦海中霍然記起曾經收到過的那封信，同樣乾淨的筆觸，俊秀的字體，畫紙間噴薄著思念與愛戀。
我怔住，心口突然痛得不能呼吸，彷彿剎那間一切都變得那麼不真實。
這麼多年我已忘記世間還有情感，可季惟軒給了我最真摯的愛，讓我冰凍的心生出莫名的感動。我竟然開始害怕失去他，失去這份本不屬於我的純潔的愛。
季惟軒走進屋，將水杯遞給我，他烏黑的瞳里氤氳著朦朧的霧氣，讓我的心開始了莫可名狀的悸動。
我伸出手，不經意間指尖觸碰到季惟軒修長的手指，他的手略微顫動，臉一下子紅了起來，這表情讓我有些迷醉。
我將水杯放在桌上，仰起頭看季惟軒：「如果我說我怕黑，你會不會來陪我。」
季惟軒略一遲疑，又點點頭說：「會。」
「那好，季惟軒，我怕黑。」我睜大眼睛，好像無辜的娃娃。
季惟軒看著我，淡淡笑道：「不要胡鬧，你怎麼會怕黑。」
我依然固執地望著他，季惟軒移開目光，俯下身體，默默為我鋪開被子。
有風從窗戶的間隙透進房間，涼涼的，我不由打了個寒戰，深深的不安與孤獨向我襲來。
我彷彿看到黑暗中閃動著無助的哀傷的眸，告誡我那些不能淡忘的痛。
「怎麼了米靜？」季惟軒突然慌亂地拉起我的手。
我才發覺，不知何時眼睛裡已蓄滿了淚水。
「我怕黑。」我哽咽著。
季惟軒緊緊地抱住我，我蜷縮在他懷裡，指尖冰涼。
也許我怕的不是黑，而是夜幕下隱藏的寂寞，可我需要季惟軒，我需要愛。
季惟軒的溫度傳在我身上，他的氣息，他的呼吸，他的一切一切都那麼真實地在我身邊縈繞。
我漸漸平靜下來，突然間發現自己是那麼的害怕失去他，我已習慣了季惟軒在我身邊，若是失去他，便好像自己不再完整。
「季惟軒，你真的愛我嗎？為什麼愛我？像我這樣沒有溫度的公主。」我兀自說。
「在我心中你永遠都是記憶里那個笑靨如花的天使，我不願看你冷漠的樣子，我有時候會想像你曾受過什麼傷，但我越想越覺得心如刀割，我想要盡自己所能來保護你，讓你不再受傷。」
季惟軒輕柔的聲音在我耳邊蕩漾，我是該感動的，畢竟我得到那樣來之不易的真摯的愛情，可我卻開始迷惑了。
這愛情彷彿是飄浮在空中的花園，不知何時，即將漂離我的視線，沒有人可以承諾什麼，因為傷害遠比承諾真實。
「我可以相信嗎？」我自言自語。
季惟軒按住我的肩膀，靜靜地看著我，他的目光是那麼澄凈，毫無雜質。
他說：「每個人都該擁有愛，我愛你，你可以不相信我，但希望你相信愛。」
眼淚涼涼地滑過，滴在我白色的裙子上，在柔軟的布料上濺出淡淡的水痕。
季惟軒輕輕吻了吻我濕潤的睫毛，然後小心翼翼地抱起我，放在床上，為我蓋上被子。
我側著臉看他如月光般澄凈清朗的眸，與生俱來的貴族氣質氤氳在他周身，瞬間撫平了我心底的不安。
季惟軒坐在床邊，關上燈，黑暗中我聽到他說：「我會陪著你，不會讓你感覺孤單。」
當清晨第一縷陽光透進窗戶，我睜開眼，窗外天色已經微亮。
空氣中瀰漫著香草清新的氣息，彷彿天地萬物洗盡鉛華，塵埃盡褪。
我將頭偏向一邊，頭髮在枕頭上發出細碎的聲響。
季惟軒趴在一側，長而濃密的睫毛在眼瞼上微微投下黑色的陰影。
咫尺的距離。
他的氣息溫熱地浮動在我臉上，甚至稍微一動就可以觸碰到他的鼻尖。
我靜靜地看著他，心裡飛揚起無數泡沫般的幻影。
就這樣，不知過了多久，時間漫長得像一朵花開，又恍如落花凋零般一瞬間，這美好的一刻已漸次遠離。
陽光輕柔地照耀在季惟軒俊美的臉龐上，他的睫毛微微動了動，睜開眼睛。
他看到與我不過咫尺的距離，一下子站了起來，卻忘了我的手還被他握在手心，這樣一拽，險些把我拽在他的懷裡。
季惟軒急忙鬆開我，臉上顯出措手不及的慌亂。
我看著他面頰的潮|紅，不禁有些莞爾。
季惟軒低下眼眸，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將我睡夢中抱了一夜的絨毛兔子放好在床頭，看著他略顯疲憊的面容，我突然感到內疚起來。
走進洗手間，龍頭嘩嘩作響，傾瀉出莫名的躁動。
我凝白的指尖浸在水中，目光卻遊離失神。
不經意間看到鏡子里映出蒼白的臉，眸光空靈，好像沒有靈魂的木偶。
我知道我不快樂。
冰涼的水侵入我的肌膚，我聽見水寂寞的聲響，彷彿一首刺耳的哀歌。
其實，我真的很想擁有快樂。
可，誰能了解。
去學校的時候，他依舊載我，我已習慣環抱著他的腰，他溫柔的氣息帶給我異樣的感覺，這感覺是那麼陌生，卻又讓我如此渴望。
原來這就是所謂的安全感。
我以為我不需要安全感，可我畢竟還是孤獨的。
不相信愛，但我需要愛。
風有些大了，涼涼的，肆無忌憚地侵蝕著我的思維，我突然無法抑制地想擁緊他。
心口隱隱作痛。
我彷彿又看到母親的眼淚，那些傷痛歷歷在目。
愛，還是逃避。
我很矛盾。
這十二年來季惟軒對我的付出是真實的，我不是心如鐵石的女人，我也會感動，可是將來的事情誰又能預測。愛在我眼裡，只是短暫而又絢爛的煙花，我不想因這瞬間的美麗而重蹈我母親的覆轍。
我看著天，風輕雲淡，我知道我將選擇一條未知的道路。
儘管不忍傷害他，但我別無選擇。
「季惟軒，我要做你女朋友。」
季惟軒的車頭一偏，差點騎進路旁的灌木叢。
我咯咯地笑起來：「傻瓜，這麼緊張做什麼。」
季惟軒轉過頭，獃獃看著我。他深邃的眸子流轉著瑩瑩光芒，讓我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