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間,彷彿唯一的希望都沒有了。
我的背脊僵直,心臟像失去了血液般,乾涸且生痛。
突然有人牽住我的手,溫暖的觸感,讓我剎那失去了不安感。
我驚訝地扭頭,看到霍懌傑,燈光照耀在他的頭髮上,光芒星辰般掠過他濃黑的睫毛,從他倨傲的鼻樑瀉落,鼻翼的鑽石微微閃亮,所有人彷彿被他的出現而震撼了,鴉雀無聲。
霍懌傑將我護在懷裡,冷冷地說:「請讓開一下。」
人群有些騷動,但還是漸漸讓出一條路來,霍懌傑拉著我,穿過刺眼的閃光燈,從竊竊私語的人群中走出。我跟在他身後,心裡一陣感動。
回過頭,看到季惟軒攔住記者,正解釋著什麼。
心底隱隱的哀傷。
霍懌傑拉著我,拐進空無一人的實驗室,他插上門,若無其事地說:「剛才,你演得很好。」
「謝謝。」我低著眼眸,語氣有些生疏。
「我看到剛才你無助的樣子,不知怎麼很心痛。」
霍懌傑的聲音不大,卻深深刺入我的心海。
我的身體微微顫抖。
回憶像瘟疫般瞬間侵襲了我整個世界。
「米靜。」
我抬起頭,看見霍懌傑凝視著我。
「我不會問你的過去,所以,希望你不要在我面前隱藏真實的自己,可以嗎?」
霍懌傑黯然的眼神如失去光明的天堂,沒有一絲快樂的痕迹。
「其實,我只是不習慣那樣的場面。」我藏起心痛,不想讓霍懌傑為我擔心。
霍懌傑看看我,信或不信,他終究是沒有再追問。
「不說這些了,你不知道,剛才你有多麼令人驚艷。」
我坐在椅子上,微微笑道:「我演得是不是很好?」
「你聽掌聲就知道了,」霍懌傑自顧自地說著,「看不出來,你和季惟軒那麼有默契,慢慢地把我們帶到一片哀傷與絕望之中。那個時候,我真的想抱住你,不想看到你難過的樣子。」
我的表情有些僵硬。
霍懌傑也許已經意識到了,他的聲音突兀地停在空氣里,孤獨無比。
心微微地揪痛了。
我站起身,輕輕地抱住霍懌傑。
我說:「謝謝。」
霍懌傑愣在原地。
時間彷彿凝固了一般。
那個場面,靜靜地,像穿越了千百年的傳說。
永恆地停留在時空里。
「嗯,人該走得差不多了,我們回去吧。」
我在他耳邊輕輕地說。
霍懌傑點點頭,卻沒有掙脫開我的擁抱。
他僵直在原地,我鬆開手,心跳有些不受控制。
突然有些後悔剛才對霍懌傑的唐突,即使這個擁抱只是感謝。
可是,我又有什麼資格感謝他。
我低下頭,走向門口。
手有些微微顫抖,幾乎連開門的力氣都沒有了。
一隻手覆蓋上我的手,輕輕拉開插銷。
我的動作一下子停滯了,手指冰冷,在他掌心的溫度下驀然刺痛。
「走吧,你還要換衣服呢。」霍懌傑淡淡地說道。
我跟在他身後,默默無語。
「米靜,剛才你怎麼走了,身體不舒服嗎?」系主任看見我,關切地問道。
我搖搖頭,嘴角揚起淡淡的笑容:「沒什麼,只是不習慣而已。」
在一旁收拾道具的安雅興奮地說:「也許因為這次的話劇,你會有很多機會出名呢。」
我搖搖頭:「我並不想出名,這樣就夠了。」
仇恨已讓我疲憊不堪,還有什麼名利值得我計較。
我走進更衣室,隨意地換上T恤,洗掉臉上的妝,露出乾淨清透的皮膚。
鏡子中還是那個將心痛藏在遙遠回憶中的女子,天使般素白的面孔,卻只是冰冷的魔鬼。
這個不堪一擊的公主,將所有脆弱掩飾在高不可攀的外表下,誰又能看清楚她心底的痛楚。
我閉上眼睛,絕望感深深淹沒我。
曾經我的母親,是不是有過同樣深刻的心痛。
抑或,比我的還要刻骨。
我甩甩頭髮,將所有的記憶清除出我腦海。
是的,我還有自己的使命。
為了祭奠我所失去的一切而註定的使命。
我走向門口,剛準備扭開金屬把手,突然聽見小聲的談話聲。
「米靜雖然總是一副冷漠的樣子,卻始終憂傷得讓人心疼。」
我的心突然停跳了片刻。
「這和你有什麼關係?」
「有時候我會想要知道她的過去。」
「既然她不想說,你就沒必要問,我告訴你,在她面前你最好別提起這話,如果你觸痛她,我可不會對你客氣。」
「你以為我和你一樣沒理智,我寧願永遠不了解關於她的一切,我也不可能去傷害她。」
「你這個傢伙……」
霍懌傑剛準備說什麼,季惟軒的聲音打斷了他。
「你要照顧好她。」
門外突然靜了片刻,又響起霍懌傑的聲音。
「這還用你說嗎?」
心口湧出大片的痛,將我所有偽裝衝進無形的沼澤。
我還能不能心如止水面對他們的付出?我還能不能冷漠地裝作高高在上的公主,若無其事地將真愛輕輕吹散在風中?
我的猶豫,我的矛盾,都那麼真實地刺入我身體,像利箭穿心的劇痛。
遲疑了片刻,我推開門,走出更衣室,霍懌傑和季惟軒不約而同將目光轉向我。
我淡淡笑了笑,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演得真精彩啊。」戲謔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
這聲音帶著嘲笑,讓我的心不由一顫,我轉過頭,看到祀言的教導主任站在門口。
「沒想到被我們學校開除的問題學生在你們創宜還成了點氣候,真是不簡單。」
霍懌傑握緊拳頭,我連忙上前拉住霍懌傑,怕他又會做出什麼事來。
「對啊,我差點忘了,以前米靜是祀言的學生,那真是感謝你開除了她,讓我們創宜撿到一個寶。」
系主任不慌不忙地說。
我看著系主任,眼睛有些濕潤。
「你別得意,誰不知道她是什麼樣的人,糾結一幫學生跟前跟後,打架鬥毆,只有你們創宜才會看重這種垃圾。」
「聽說是因為一夥社會青年去祀言敲詐,米靜才會去阻止,至於你說的那些莫須有的罪名,只是那伙團體給你施壓,逼你開除她,你才找的借口,我說得沒錯吧。」系主任反問道。
「對啊,我也聽說了。」
「你們是看我們創宜贏定了你們,不甘心吧。」
「就是,別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
周圍同學紛紛為我抱不平。
教導主任臉色鐵青,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轉身走掉。
「別在乎他說的那些,這個老狐狸,還自以為誰都不知道他那點兒伎倆。」系主任一臉的嘲弄,隨即又將頭轉向我,微笑道,「今天晚上我們來開個慶功宴怎麼樣?」
我愣了一下,又點點頭。
「好!」同學們歡呼起來。
「看你狀態不好,還是別去了吧。」霍懌傑小聲對我說。
「沒關係,難得大家開心,一起去吧。」
我擠出一個微笑,儘管這微笑看起來有些勉強。
「季惟軒,我剛才有看你的演出,你演得真好。」
甜美的聲音在耳邊蕩漾,我轉身,看見一臉微笑的夏詩。
季惟軒沒有說話,只是略微點點頭。
「今天晚上有時間嗎?」夏詩期待地看季惟軒。
「今天要舉辦慶功宴。」季惟軒的聲音永遠是那麼輕輕淡淡,像天空中飄浮的游雲。
「那我可以去嗎?」夏詩的笑容像櫻花綻開,清純美麗。
季惟軒看了看我,那眼神似乎在徵求我的意見。
可是,我又有什麼權利干涉他的感情。
我別開臉,裝作毫不在意。
夏詩見季惟軒沒有回答,又問系主任:「老師,我可以去嗎?」
正指揮同學收拾著道具的系主任漫不經心地說道:「可以。」
「太好了,」夏詩一臉的欣喜,「米靜姐,你是不是也一起來。」
「你去的話我們就不去。」霍懌傑搶在我之前說道。
夏詩委屈地咬住嘴唇,楚楚可憐。
「霍懌傑,別這樣。」我有些不忍。
「我就是看不慣她做作的樣子。」霍懌傑冷冷地瞥了一眼夏詩。
「不好意思,我打斷一下,我好像沒有說我要去。」
我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猛然轉身看季惟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