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開始緩慢地行走,像岩壁上漸漸枯萎的藤蔓。
生活永遠如同沒有色彩的油畫,在陽光的照耀下脆弱得幾近透明。
早自習的時候,我照例捧著書,對著繁多的化學公式有些發獃。
「米靜,你來一下。」系主任出現在門口。
我有些詫異,跟著主任來到教研室。
「過段時間就到了我們創宜一年一度的校慶,只不過以往的校慶僅僅是自娛自樂,這次卻要在媒體面前公開表演,你知道的,創宜可以說是一所藝術性的學校,最擅長的就是藝術和表演,正因如此我們才能一直把祀言學院壓在下面,所以,這場公眾表演非同小可,如果稍有差池,可能我們創宜的名聲就要被祀言搶去。」
系主任一向平易近人,很少見他如此認真嚴肅。
我靜靜聽他說。
「米靜,我希望這次能由你來表演我們壓軸的話劇節目,我在學校調查過,有相當一部分人都認為如果你可以擔任主角,我們會有很大的勝算。我知道你是從祀言轉學過來的,你的事情我也大概了解一些,但是這並不妨礙我對你的欣賞。」
系主任眼神里的期盼是那麼真誠,雖然我一直以來都只想保持低調,但是轉來創宜這麼久了,學校從來沒有給我貼過所謂問題學生的標籤,老師們也對我非常好,我又怎麼可以拒絕呢。
我點點頭:「謝謝您,主任,那您先把劇本給我看看吧。」
系主任眼中閃過一絲光芒,他遞給我一個黑色封面的本子,上面用俊秀的筆跡寫著一行銀白色的字:愛,在天堂的歌聲中隕落。
回到教室,我用了整個自習課的時間看劇本。
純潔善良的公主對權勢地位毫無奢望,她只是一心想要守護自己小小的愛情,可是最終為了虛偽的權勢,她身邊唯一的親人還是深深傷害了她,她漸漸不再相信感情,為了報復,她不惜由天使淪為魔鬼,直到徹徹底底萬劫不復。
劇本里穿插著親情,友情,愛情,財富,權勢,銜接自然並息息相關,將現實中鉤心鬥角的黑暗刻畫得出神入化。貴族間的爭鬥將這場話劇裝飾得異常華麗。
故事有如天堂般純美,寓意卻深刻無比,悲哀的結局讓人深深自省。
除了不俗的文字能力與細膩的情感表現,表演的難度也十分大。
「米靜,怎麼你會有劇本呢,學校真的讓你擔任女主角嗎?」安雅湊過來興奮地問。
「嗯。」我漫不經心地應聲,專心翻看著劇本。
「太好了,你可以和季惟軒一起演話劇,我們學校這次一定會成功的。」
我一愣,下意識地反問:「季惟軒?」
「是啊,主任說只有作者才能更深刻演繹出人物靈魂深處的世界,所以一定要季惟軒擔任王子的角色。不過呀,我們都知道那只是主任的借口,就算劇本不是季惟軒寫的,王子的角色也只有他能夠勝任。」
原來劇本是季惟軒寫的,怪不得有種痛惜隱隱流露在文字間。
我低下頭,表情有些僵硬。
這個看似玩世不恭的男子,居然可以寫出如此震撼我心靈的劇本,著實讓我敬佩。可他故事中淺淺的傷痛,伴著行雲流水的文字在空氣中跳動,竟是那樣悲哀。
我閉上眼,彷彿看到落寞的雪花灑滿季惟軒的世界,哀傷得像無邊無際的白色沙漠。
安雅沒有察覺到我的異樣,繼續說道:「米靜,季惟軒真的好有才華呢,他是當之無愧的王子,完美的王子一定都會幸福的,對不對?」
遠遠的,我看到無數色彩絢爛的謊言鋪天蓋地,遮住我眼前的一切。
「你永遠是我心中的天使,就算天使再怎麼墮落,仍舊是我的天使,至始至終都是。」
「如果時間能倒回,我願意放棄一切,來換取你的快樂。」
他的眼眸里有著微微的痛楚,像失去陽光的向日葵,那樣失望,那樣黯然,我幾乎要相信他那些所謂的真心了。
可是,童話畢竟是童話。
沒有水晶鞋的灰姑娘不會成為公主,就如同我是公主,便沒有必要穿上冰冷的水晶鞋等待傳說中的王子,等待一個未知的結局。
我活在自己的世界裡,像一隻黑色的蝴蝶,寂寞地舞蹈。
我與任何人的幸福沒有關係,我只是我。
我將頭轉向一邊,淡漠地說:「不要問我,我從來都不相信童話。」
窗外的陽光濃得像金色的混沌的宇宙,葉子是流動的綠色,散發出馥郁的香氣。
這個世界美麗得像是一個仙境,可是,當夜晚來臨,陽光褪去時,黑暗仍然會降臨。沒有什麼可以阻止黑暗的褻瀆,就像沒有人可以阻止童話的破滅。
放學的時候,我獨自走出校門,陽光像溫暖的手掌,覆蓋整個城市。
「公主。」身後似乎有人在叫我,我沒有理會。
「米靜。」聲音近在咫尺,帶有淺淺的笑意,卻讓人聽起來很不舒服。
我停住腳步,沒有回頭,冷冷地說:「楊寧,我很想知道究竟是什麼事能讓你有勇氣來直呼我的名字。」
身後閃出一個高個子男孩站在我面前,標誌性的亞麻色頭髮,帶著點痞氣。
「呵呵。實在抱歉,不過能遇見您可真的很不容易。」
「廢話少說。」我準備走,他卻攔住我。
「米靜姐,有人想找您談談。」
我朝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幾個男生正向我走來,他們穿著祀言學院的校服,白色的襯衣,肩口的銅扣在陽光照耀下泛起貴族般的華麗光澤。為首的男生耳朵上戴著耀眼的銀色耳釘,頭髮略微遮住眼睛,我聽到周圍女孩興奮的聲音:「看,那就是祀言最帥的男生,冷御唯。」
隨著冷御唯離我越來越近,議論的聲音漸漸小下去,沒有人再敢出聲。
我冷眼看他。
「米靜,好久不見。」
他的嘴角帶著玩世不恭的笑容,囂張得讓我有些反感。
我將頭扭向一邊,語氣淡漠:「我從來沒見過你。」
「別這麼不給面子,」冷御唯揚起笑容,「我轉到祀言可都是因為你。」
「那和我無關,有什麼話就說,別浪費我的時間。」
我皺皺眉,記憶里對這個張揚的男生毫無印象。
「呵,我很欣賞你。」冷御唯眯起眼睛,表情慵懶,帶著誘惑的氣息。
「那又怎樣。」我看著遠處熙熙攘攘的人群。
「我要你做我女朋友。」冷御唯的聲音緩慢而優雅,像初夏的柔風,飄忽在空氣中。
我有些驚訝,仰起頭看他,他的眼神是真誠的,但我並沒有任何感覺。
男人通常都用真誠掩飾虛偽,結局顯而易見。
「你憑什麼?」我迎向他的目光。
冷御唯的眼神彷彿一場糾纏的迷局,笑容裡帶著邪氣。
「因為除了我,沒有人能配得上你。」
「可笑,」我冷冷地看他,「我沒有時間和你廢話,讓開!」
我轉身,準備走開,冷御唯攔住我,我略微偏一偏頭,閃開到一旁,他的步法十分敏捷,迅速逼近我,用手鎖住我的肩膀,我一愣,低下身體,微微旋轉九十度,擺脫他的手。
冷御唯臉上還是淡淡的詭異的微笑,像能夠迷惑世間萬物的黑夜,我差點失去提防,只能下意識地舉起胳膊,擋住他下一步的動作。
這樣幾招下來,我被他逼得緊靠在牆上。
身後牆壁上鑲嵌的冰冷石子將我背脊硌得生痛。
「不錯,可以擋我幾招。」
冷御唯的笑容充斥著邪惡的氣息,在靜默的空氣里,寒冷刺骨。
原來他練過散打,怪不得敢在我面前大言不慚。
「離我遠點。」我的目光掠過他帥氣的臉龐,語氣冷漠。
「如果我說不呢?」冷御唯靠近我,他的呼吸在我耳邊遊動。
我有些惱怒,推開他,屈膝橫踢向他,毫不留情。
我們就在校門口打了起來。
「哥!」熟悉的聲音帶著焦急遠遠響起。
冷御唯倒退幾步,看向一個方向。
我跟著他的目光,居然看到冷可兒。
我的表情有些僵硬。
「哥,你這是幹什麼?」冷可兒緊張地看他有沒有受傷。
「你不是也知道嗎?我喜歡的女孩在創宜。」冷御唯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你喜歡米靜?」冷可兒震驚不已。
冷御唯有些詫異冷可兒的反應。
「是啊,怎麼了可兒,你的臉色怎麼這麼差?」
「哥……」冷可兒的聲音像是卡在嗓子里,良久,擠出幾個字,「季惟軒喜歡的,也是她。」
時間彷彿長久停滯在遙遠的空間里,空氣里花粉的氣味濃重,沉默得彷彿濃縮起來的白晝,讓人驟然無措。
冷御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