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愛情的戰場

大學畢業的日子臨近,雁歸馬上要滿二十二歲了。她出落成了一個身材窈窕,清瘦秀麗的姑娘。她的面頰略窄,小巧精緻,眼睛卻出奇的大,一頭烏黑豐盛的長髮總是梳成馬尾沉甸甸地垂下來,她並不像其他這個年齡的女孩兒那麼愛打扮,所以不是那種讓人眼前一亮的時尚張揚女孩兒,但是誰敢說她不美?她溫潤寧靜,柔和得像深潭清水,安靜地站在那裡就像一朵雪白精緻的梔子花,和她待在一起的人都有種說不出的舒服安詳感。

不管在學校還是回到里仁巷,她都受到所有人的熱烈好評,她的性子一如既往的和藹溫存。愛幫助人、愛微笑、愛生活,雖然她從不多說話,但是周圍的人都愛戴她,隔壁的小朋友犯了錯誤都會躲到她面前,因為雁歸姐姐的求情可以讓他們免於被大人責罰。

實習期圓滿結束的那天,雁歸的班級為她在音樂教室開了一個簡單的歡送會,孩子們都捨不得她,紛紛為她送上自己親手製作的禮物,甚至有幾個女孩子還哭了出來。這是雁歸第一次與自己的學生離別,她看著眼前孩子們一張張天真可愛的面孔,想到大家馬上要各奔東西,以後不能再每天帶著他們去做課間操,心裡不禁依依不捨,幾乎也陪著落下淚來。

臨到末了,雁歸為大家彈了一曲《送別》,她不是音樂專業,曲子不免彈得有些磕磕巴巴,但是因為充滿了真情實感,還是非常動人。曲終時,傳來熱烈的掌聲,繼而是一片歡樂的喧嘩,孩子們嘻嘻笑著說:「老師,老師,有人找你哦。」

雁歸莫名地把頭轉了過去,不禁大吃一驚,教室門口站著一個中等個子、樣貌斯文的清秀男孩兒,穿條白得泛藍的牛仔褲,正有些不好意思地看著她,手中還捧著一束鮮花。

她歡笑一聲跑過去,跑得太急踢到了琴凳,凳腳又撞到琴上,引起一陣顫音:「大偉!你怎麼來了?」

大偉微微低下頭:「媽媽說你今天實習結束……」

雁歸哦了一聲:「是阿姨叫你來的啊?」

「不,不是。」大偉覺得自己被誤會了,連忙補充,「我也想來看你的……我怕你跟學生第一次分別會哭……」

他話還沒說完聲量就已經低了下去,這種很少說的貼心話讓他覺得害臊,尤其學生們一個個人小鬼大地開始起鬨——他的臉都紅起來。

雁歸微笑著看他,滿心歡喜,心底里湧上一個個酸酸甜甜的小氣泡,感覺像在炎熱的夏天裡喝了冰涼的碳酸飲料一樣舒服。她接過花束,埋下頭,深深嗅了一口,嗬,好香啊。

不管是誰叫他來,也要當事人有心做,他待她這樣好,叫她如何不感動?

雁歸收拾好東西與他一起回家,兩人一路上嘀嘀咕咕地閑聊。

這幾年總的來說,她與大偉的感情在良性道路上順利地發展著。大偉平均兩周會回來一趟,那是她最快樂的時刻,一般會與柳媽媽圍坐一起聽他講些發生在學校的趣事。雁歸尤其愛他那雙清澈而沒有雜念的眼睛,純潔得像一個嬰孩,又因為自少年時代就開始培養感情,彼此知根知底,他在她面前幾乎沒有任何秘密。

二十二歲的女孩兒總是會幻想愛情,那年,《大話西遊》、《月光寶盒》紅遍大學校園,那段關於愛情一萬年的台詞還沒變成惡俗,很多同學都為此感動,不少女孩子流下了如同珍珠般的淚水。雁歸也有看這個片子,讓她感觸最深的台詞卻是紫霞那段斬釘截鐵的話:上天既然安排他能拔出我的紫青寶劍,他一定是個不平凡的人,錯不了!我知道有一天他會在一個萬眾矚目的情況下出現,身披金甲聖衣,腳踏七色雲彩來娶我!她忍不住想,每個女人心裡都會有這麼個英雄,而我,運氣竟然這樣好,沒有碰到頭破血流,這麼輕易便找到了他。

她有時候會跟他開玩笑,問:「嘿,在學校里是否老實?有沒有追女孩子?」

大偉搖搖頭。

「那麼,有沒有被女孩子追?」

大偉這次笑而不答,過了一會兒方說道:「我不會喜歡她們的,念國貿的女孩兒一個個張牙舞爪的,讓人有點怕。」

雁歸對這個答案既滿意又得意,她覺得自己在大偉的心裡有著獨一無二的地位,他在以自己為準繩來看待身邊其他的女人。

大偉就讀於名校,成績優秀,一般像他這樣條件的同學都會考慮繼續深造讀研。雁歸婉轉地詢問了他的想法,她的想法比較簡單,柳家無疑是沒有這個經濟能力的,但是如果大偉真有這個打算,她就算不吃不喝也會供下去。

大偉深思熟慮以後回答:「還是不了,真有需要的話,我可以一邊工作,一邊繼續深造。」

聽他這麼說,雁歸愈加發自肺腑地覺得大偉真是太有責任太有擔當了,他的性格寬厚得無以復加又肯為他人著想,可見自己眼光從十二歲開始已經很好,懂得為自己挑選一個最合適的終身伴侶。

此刻,她打量著身邊的青年,心裡只有兩個字:滿足。

多好,一切都在按照她規劃的軌道發展,沒有任何波折。誰說一定要撕心裂肺、突破萬難的愛情才是愛情,像他們這樣順理成章、水到渠成的愛情多完美。一份愛情如果痛苦太多,必定使人傷心灰心,或許最終的結局就是勞燕分飛,誰能保證自己的承受力有那麼強,又不是打不死的小強。

快到家門口時,大偉依依不捨地說:「明天我也要去實習了,會去外地,可能要三個月。」

雁歸點點頭:「我知道,你媽媽那邊我會經常過去,不用太掛心了。還有,我給你買了件襯衫,放在你家裡了,你是去大公司實習,總得穿光鮮一點,別給人看扁了。」

大偉拉拉她的手:「你這個傻丫頭,老是給我買東西,其他女孩兒都是想方設法把自己打扮漂亮呢。」

雁歸笑了笑:「反正穿漂亮也是給你看,難道你嫌棄我?」

他嘆了口氣:「怎麼可能——也只有你,才對我這麼好。」

大偉對踏出學校的第一次實踐有些緊張,雁歸眼尖看出來安慰他:「沒什麼好怕的,我這麼笨都能拿優,何況是你。我相信你,你一定行的。」

他看著她烏黑沉靜的眼睛,鎮定不少,忍不住說:「不知為什麼,知道有你在我身邊,總是特別安心。」

這次是他們自懂事以來分離最長的一次,兩個人都有些捨不得,又靠在牆角說了一會兒話。

雁歸叮囑他:「你一個人在外面,記得好好照顧自己,別亂吃東西。」

大偉笑道:「好像你很懂事很會照顧自己似的,上次出去郊遊,被車撞到的是誰?當時可把我嚇壞了。」

雁歸有些不好意思地把頭低下去:「那次是我不好,讓你擔心了,不過知道你緊張我,我好開心。」

大偉用手指戳戳她的額頭,又說了句:「傻丫頭。」

去年他們和幾個小學同學一起出去郊遊,為了護住一隻流浪貓,她被一輛飛馳過來的摩托車撞到,當時流了很多血,郊區的醫院設備簡陋,血庫的血也不夠,還是大偉二話不說捐給她。

當時很痛,心裡也有些怕,可是躺在病床上,她竟然覺得快樂。她從手臂上的針管順著往上看,支架上掛著一個血袋,那些殷紅的鮮血是從他身上抽出來的,現在流淌在她的體內,她把他的血據為己有,簡直就像已經與他合二為一,身體上的疼痛換來的是內心無比的快樂。

他們靠在巷子里簡陋的矮牆邊,趁著沒人悄悄擁抱一下,金色的晚霞照著那個輪廓在牆上為他們留下了迤邐的剪影。

大偉三個月的實習期結束不久就是他的生日,雁歸對於大偉這次的生日異常地看重。在雁歸看來,大學畢業是她人生的一道分水嶺,只要畢業有了工作,她和大偉的將來就有了保障,他們可以一起拼搏,好日子就在前方向她招手,這實在是太讓人期待的事情。

「阿姆,我想去給大偉慶祝生日。」這麼多年的交往,她早已不叫大偉媽媽做阿姨,而是用幾乎和母親一樣的稱呼。

「會不會太辛苦啊?你這個周末又不能休息了。」柳媽媽有些捨不得。

「不辛苦,大偉這次生日意義很重大呢,讓我去好不好?」她軟軟地求著柳媽媽。

柳媽媽無奈地笑著點點頭:「你呀,心裡都是別人,什麼時候有過自己啊。」

雁歸笑呵呵地不說話,第二天早早坐車到了大偉念書的城市。

這是雁歸第一次單獨離開家去另一個城市,坐在略顯破舊的長途汽車上她不禁有些忐忑,但是內心又在偷偷地興奮著,一想到馬上可以見到大偉更是恨不得能插上對翅膀馬上飛到他的身邊。

她沒有告訴大偉自己會過來,這些日子她對他日思夜想,因為實習他們已經三個月沒有見面了,她相信自己的突然到訪是給大偉的一份最好的生日禮物。

「最好……」雁歸想,「就是能參加大偉的畢業禮,和他一起留影,這樣他生命里每個重要的瞬間都有我的參與。」想到這裡她不由得羞澀地一笑,拿出鏡子仔細照了照,又給自己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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