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只求溫飽

拉姆讓人把王鋒撞壞的摩托車推了回來。因為傷,王鋒也沒辦法騎車離開,樂得在此休養。

八一鎮是西藏林芝地區的首府所在地。這個由廣東和福建援建的森林小城,乾淨整潔。很多擔心高原反應的遊客,第一站就先來林芝,等適應了高原氣候再去拉薩。

陸路在八一鎮停下,他是想等等看有沒有好光線,想再去拍拍南迦巴瓦峰。這幾天尼若的簡訊和電話明顯少了,有時還根本不接他的電話。他知道這個女人心裡在想些什麼,於夏是她的朋友,不可能不告訴她帆到拉薩的事。只是尼若沒問,他也沒說,彼此心照不宣。他是有些樂意看到尼若吃醋的,那至少表明,他在她心裡也同樣扎了根。

只有愛了才會介意啊。

從八一鎮到拉薩,不到一天的車程。原來的計畫是到拉薩後休整休整,拍拍八廓街的人物,採購些日常用品,然後才去羊湖。

而現在,帆突然來了。

這讓陸路有些為難。

不用想也知道跟帆見面後的情景。他不想再糾纏下去。都結束了,就別再讓感情重新纏繞。陸路不是個能玩得起感情的男人,無論身處什麼境地,他都要清楚明白自己在做什麼。

而到了拉薩,避而不見是不可能的。

所以,陸路需要冷靜地想想清楚,怎麼處理眼前這個棘手的局面,既不傷了愛自己的女人,也不讓自己所愛的女人受傷。

所以他停下來,開了車,在八一鎮附近轉了一圈。去喇嘛嶺拍了拍寺廟,去大柏樹看看熱鬧。這個季節,本就是西藏最美的時候,山花爭奇鬥豔。他早上開車出去,隨便在山林里找個安靜角落,用微距頭拍野花,用長焦頭拍漂亮的工布美女。他還在月亮升起後重新上了一趟色季拉山,架了相機用極慢的速度拍南迦巴瓦峰,又去尼洋河三角洲守了一個下午,拍了四個膠捲。

二〇〇七年四月二十日

應該說八一鎮是川藏線上遊客最喜歡的地方,攝影的卻不太合適。山高林密,拍小景還行。南迦巴瓦峰和魯朗倒是不錯,出片子的地方,不過得趕上好光線。色季拉山的杜鵑開了一些,不太繁,不過作為雪山的點綴還是夠了。

大柏樹的外邊樹林里,一匹白馬正在吃草,光線不錯,輪廓很漂亮,用了F8,70的頭。

120的卷不多了,到拉薩後得再添點。

你不想要的,總是如影隨形地跟著你。你想要的,卻總在前面隱隱約約。

陸路第二天早早地起程,到拉薩是下午四點,於夏和帆笑眯眯地站在客棧大門外。

事先,陸路特意打電話給於夏,要了208房間。

尼若喜歡住的房間,自己上次也是住的這間。

帆幫著他把行李提進房,給他倒了杯水涼著。不停地問著他累不累?有好片子沒有?說晚上要看他的片子。

「沒什麼好片,只是記錄。」陸路說,把電腦放在桌上,插上電源開始充電。

「那你這麼辛苦跑這一趟幹什麼?」帆有些不理解。

陸路笑了笑,從包里取出洗漱用品放進衛生間,說:「不出來怎麼知道哪裡有好風光啊。」

帆搖了搖頭,說自己住在204,「你洗個澡吧,好臭。」帆故意皺著鼻子用手扇了兩下,嫵媚一笑,出去了。

陸路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不到五點,尼若還有會兒才下課。便先沖了個澡,換了身乾淨衣服,把臟衣服收進方便袋裡,準備等會兒拿出去洗。又打開電腦,把相機里的卡取出來插|進大嘴盤,開始往電腦里倒照片。看看時間差不多了,便拿過手機,撥了尼若的電話,響了幾聲,尼若的聲音終於傳來。

「你到拉薩了嗎?」

「剛到,洗了澡。下課了?」

「平安就好。」

「你怎麼了?不接電話,不回簡訊。」

「沒怎麼。」

「別胡思亂想。」

「我沒胡思亂想。」

「沒有嗎?那為何不理我?」

「沒有不理你啊,只是這幾天學生作業多一些。」

「那才幾本作業啊?」陸路說,「你不會後悔了吧?」

「什麼?」

「後悔答應陪我轉羊湖了?」

「你還會來嗎?」

「當然會去。」

「是嗎?」

「肯定。」

「唉……」

「別嘆氣了,相信我,我會處理好的。」

久久,尼若無語。她不知道該對陸路說些什麼。處理好?怎麼個處理好?她已經來了,就在那兒等著。他來羊湖,她會傷心。他不來羊湖,自己傷心,哪一種結果都不是自己想要的。

「你在幹什麼?」陸路問。

「在改作業。三年級的。」

「說說你的鳥蛋,怎麼樣了?孵出來了嗎?」

「好像要出了。」

「你怎麼知道?」

「尼汪說的,他天天按時翻著。前天壞了一個,扔了。」

「你還真是人才啊。」陸路摸了摸鼻子,苦笑了一下。

「嘿嘿,那是。」尼若也笑了,「再過些時候,我也有斑頭雁跟著了。等它們會飛的時候,說不定會引好多斑頭雁到院里來。」

陸路再次摸著鼻子苦笑,「做夢吧,怎麼可能?」

「為什麼不可能?」尼若放下筆,站起來走到屋外,太陽還很高,「尼汪的斑頭雁有時就會引來其他鳥的。」

「是嗎?這幾天鳥島的情況怎樣?」

「出了很多小鳥,還有種黑色的,不知道名字。大鳥喜歡背著小傢伙在水裡游,挺有意思的。」

「好玩。我帶了個一千的定焦頭,還帶了個五百的變焦頭,但願能出點片子。」

「拉薩……好嗎?」尼若有些遲疑地問,然後又立即改口,「終於到拉薩了,好好休息一下,一路辛苦,去找點好吃的犒勞自己吧。」

陸路扯了扯嘴角。知道她想問什麼,也知道她在擔心什麼。總之會讓她放心的,很快。「別亂想,我愛你。」

「沒有,我沒有亂想。」尼若口是心非地回答。

「我明天檢查一下車,然後就往羊湖走。我說過,要你陪我去轉羊湖的。」

「你……確定?」

「確定!」

「歡迎。」不知為什麼,尼若冒出的竟然是這兩個字,如外交辭令一樣。

陸路沒提帆在拉薩,尼若也沒問,然而兩人心裡都是明白的。過去的故事只留下了一個尾,要怎麼把尾收好,只是當事人的事了。

打完電話,陸路下樓,找服務員要了杯水,坐到帆對面。還沒開口,帆就搖著手說:「什麼也別跟我說,你說的我都懂,但我就是接受不了,我不容許自己就這麼輕易放手,請你理解。」

陸路看了她一眼,把頭轉向了窗外。藍天白雲,柳枝輕搖,這是個好天氣,七點左右大昭寺的光線應該不錯,看能不能碰到好的人物。

二樓轉角處,拿著茶杯的於夏靠在欄杆上,眼睛並沒看下面。

「我是不是很讓你煩?」帆見他久久不說話,幽幽地問。

「我只是覺得你沒必要如此。」陸路說,回過頭來。

「你真的不愛我了嗎?」

陸路抬起頭,一如平時的溫和。他本來以為,帆難過幾天,自會重新尋找生活的目標。原本就不該在一起的兩個人,只因為當初誤把寂寞當成依戀,把無聊時的取暖當成了愛情里的情意綿綿,才有了今日斬不斷理還亂的糾纏。陸路是真不想傷害帆,分手了還是希望她過得好。來時他就認真想過了,身處愛情的怪圈裡,病了唯一的良藥只有時間。但盡自己所能,希望她能順利度過這段危情時期。

「三年的感情,不可能說沒就沒了的。再給我們點時間好嗎?別這麼絕對。我過去有做得不好的地方,希望你能原諒。你放心,今後我保證做個好妻子,不惹你生氣,不讓你操心。」帆說,聲音低低的。

陸路還是沒有說話,只是悲憫地看著帆。

「喲,你倆聊什麼呢?嚴肅認真的,研究國家大事?」於夏適宜地踱了過來。

陸路鬆了口氣,笑了一下,「於總,晚上有什麼吃的?」

「只要你下廚,想吃什麼我馬上讓人去買。」於夏笑著說,拉開藤椅坐下,捅了捅低著頭的帆,「咱們有免費的廚師了,說吧,想吃什麼?」

「我……」帆瞟了陸路一眼,說,「他做什麼我吃什麼。」

「好孩子,好養活。」於夏打著哈哈,「我和帆去買菜,為老陸同志接風洗塵。帆說你最拿手的菜是紅燒魚頭,今晚咱們檢驗檢驗。」說完起身,扯了帆一下,示意她跟自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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