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但行夜路——必見鬼

插話一

這個經歷我將仍舊以第一人稱來敘述。但是這個經歷中的「我」,相對於前面長篇系列裡的瘋子的身份背景,並非完全重疊,而是真實的我。為了大家在看帖時,不引起閱讀上的困惑,我特意說明一下:這是個單篇,和以往的小說背景沒有任何的聯繫。

插話二

你有沒有走過夜路……

不是行走在城市的路燈下,而是一個人在深夜,走在空曠的平原,或是樹木繁茂的山嶺。黑夜中,你走在遠離城市,人跡稀少的鄉間。只有你孤單一人,你的身邊都是漆黑的夜空,把無邊無際的農田、河渠、樹木籠罩。你只能靠著手中的微弱的電筒光線摸索前行。你看不到四周遠處到底隱藏著什麼,你只能去想像,去猜測,用你身上各個毛細孔的神經觸梢去感覺……黑暗中,是不是有什麼東西在蠢蠢欲動。你莫名的心悸,身上的汗毛豎起,你也許會希望是某個路過的野獸。但這種希望往往是落空的,因為你知道,那些在黑暗中默默關注你,尾隨你的……到底是什麼東西。

你當然會盡量不去深入的思考這個問題,甚至相反,你會努力把這讓你毛骨悚然的想法,從你腦海中驅除,你會想一些開心的事情,比如剛才的晚宴吃了什麼樣的美食;比如你會開始唱歌,唱自己平時並不愛聽的歌,但那些歌的曲調,絕對是高亢而尖銳的;你還會跟自己說話,一對一答,努力讓自己沉浸在這個有趣的遊戲中……

可是沒有用,你會無奈的發現,你根本無法驅除這個攫著你心靈的恐怖念頭。你腦海還是能預感到一它們會突然出現在你面前,或是從你背後把你緊緊掠住。於是你會回頭看去,可是什麼都沒有,只有黑暗——你知道它沒走,它只是突然退遠而已,隱藏在濃濃的夜色中,它正等著你回過身,伺機而動。你所懼怕的那個東西,也許是面目猙獰的無常夜叉,也許是身體扭曲器官爆裂的煞屍,也許是安靜溫柔,卻壓抑不住殺機的白衣或紅衣女子……最沮喪的是,你根本就不知道你所害怕的,究竟是什麼模樣的物事。

你會突然感覺到身邊有一個物體在晃動,你連忙看去,可是眼前又什麼都沒有了。你安慰自己,眼花了。我在這裡告訴你,你沒眼花,你確實是看見了,其實你自己也知道。

當你勉強平定心神,卻忽然聽到身邊不遠處的一聲詭異的叫聲,你會突然嚇的跳起來,心臟彷佛要從胸腔里蹦出來。別把這聲音當做昆蟲或是其他小型動物的鳴叫,來安撫自己受驚嚇的心神,你也知道,是它們……

它們來了。

插話三

人有魂魄,白日無所見。若是行走夜路,一魂魄會行於肉身前三步。替肉身試探前方有無陰煞邪氣。所以夜行,絕不能太快,必要慢慢行走,若是快了,超過身前魂魄,便兇險無比。遇到兇惡恐怖物事,千萬別驚慌失措,否則魂魄散去,無人可救。

行夜路從丑時起,人必定要警覺,眉毛聳動,眼皮跳,背後麻,耳朵鳴,都是惡鬼在身邊的徵兆。可咬破中指,用鮮血辟邪。若不是太甚,點燃一支香煙,亦可。如果只是覺得若有若無,拿出手上鐵器:鑰匙、水果刀之類。

千萬別在郊野行夜路的時候念咒或是佛經,千萬別念!除非你是道德高深的僧侶道士。

千萬不要在夜空中問沒有來歷的人物的姓名,也不要報上自己的家門。除非你是本領超強的術士。

千萬別跑,千萬別加大駕駛車輛的油門。一定要看清腳下的道路,不是用眼去看,要用腳尖去試探……

其實你照做了也沒用,該找上你的,就不會放過你……

正文:

湖北省興山縣,位於宜昌市西北,南部與宜昌縣(現夷陵區)霧渡河鎮交界。霧渡河往東南方向是地勢較為平坦的丘陵地貌。過了霧渡河大橋,地勢陡然升高,海拔提升,進入連綿的崇山,進入興山界內,便是典型的高山地形。興山縣北部與神農架交界,西部峽口與秭歸縣相鄰。人口較平原地區稀少,山村辟野,古時風俗,至今流傳。

八十年代《黑暗傳》被學者從鄉間土壤里發掘出來,全國風俗文化學界都轟動一時。《黑暗傳》被發現的地區,就是興山。那些遠古流傳下來的喪歌,至今還在打喪鼓的藝人口裡傳唱。在葬禮的夜晚里上唱誦。代代相傳。

我有個好朋友是興山人,小時候我們一起長大,是非常要好的夥伴。他的母親的戶口一直在興山沒有轉到宜昌市內,所以他的戶口也一直在興山的一個鄉里,那個鄉地處高嵐和興山城關(老縣城,如今縣城因為三峽水位的原因,搬遷到古夫)之間的省道上。夾在高山之間的一個峽谷出口。

我那個好朋友叫李夷,在讀書學的是醫科,我們同年畢業,當時都在宜昌市很難找到工作,但他的派遣證在興山老家還是起了作用。在那個鄉醫院裡當了臨床醫生。而我,卻無處收留,在家裡閑著。一呆就是一年,在家裡遊手好閒。

李夷知道我一直沒有找到工作,一次回宜昌看望他父母后,找到我,叫我和他一起回興山,到大山裡散散心。我當時的確在家裡呆的煩悶透頂。馬上就答應了他的好意。

於是第二天就收拾好幾件換洗衣服,跟著李夷到興山去。到興山的客車本來是下午就要發車的,可是不停的在市內繞著圈子,多載了幾個客人。到了五點多鐘,才從宜昌出發,走過小溪塔,往無窮盡的山巒里開去。

車還沒到黃花,天就黑了。

我在車上睡覺,被山路上上快速迴旋的客車顛簸抖醒,往窗外看去,客車正在順著盤山公路,從山巔向山下飛速駛去。山下有個繁華的集鎮,密集的燈火,一片輝煌,那就是水月寺。

車過了水月寺又上了一個大山,這時候時間已經是半夜十二點左右。山上空寂無人,可我突然看見路邊一個人在慢慢的行走。

我連忙問我身邊的李夷,「為什麼這個人要在晚上,走在這偏僻的山路上。」

李夷對我的問題很奇怪,「既然住在大山裡,走夜路當然稀疏平常。」

「難道不害怕的嗎?」我問李夷。

李夷愣住了,看來他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客車過了高嵐,高嵐號稱十里畫廊,可惜黑夜裡,我沒有機會去觀賞。

車過了高嵐二三十分鐘後,我們到了李夷的家鄉,那個地處於大山之間的峽谷出口。

李夷的好朋友在停車的位置等著我們。我下了車,在黑夜裡打量這個鄉集:在大山裡,這算是個人口很集中的集鎮了。省道的兩邊都是私人的小洋樓。離公路更遠一些,可以看到,一邊是開闊的河灘,一邊是較為平緩(相對宜昌的地勢而言)的山坡。河灘上的民居更密集一些。而山坡上的建築就稀稀拉拉的點綴在各處。

李夷的好朋友是個初中老師,這個鄉的初中就建在山坡上,教學樓和教室的寢室樓,與陡峭的懸崖幾乎平齊貼著。

李夷帶著我到了他的好朋友的寢室,我進去了看見裡面還坐了幾個人,都是年輕男女。一一介紹,分別是鄉郵局、鄉政府、水電站上班的職員,我同學是醫生。

他們年齡相仿,又在鄉里的要害部門上班,都是讀了書分配回來的。所以大家都談得來,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一個朋友圈子。

我有了種欠羨的感覺,但生分感很快消散。

因為有酒喝。

李夷在上車前,就打電話通知了他的老師朋友,所以我一進門,就聞到了撲鼻而來的香氣。臘肉和鮮魚煮火鍋的香味。如今十多年過去,我仍記得,那晚吃的臘肉和魚肉的鮮美,還在齒間留香。火鍋里還有一種腌制的植物根莖,味道酸酸的,無比美味。我同學說是芋頭桿,腌好了,佐餐下火鍋都很合適。這東西只有興山這一片才有。別處少見。

酒喝的是當地村民自家釀造的苞谷酒。六十多度,醇和芬香,入口是苞谷的一股甜糊味,下了喉,就如同一條火線燃燒,一直燒到胃裡。

幾個年輕男女,在斗室里飲酒聊天,屋外的山風刮的格格作響。間雜著一聲怪叫,我聽得害怕。他們哈哈笑起來,說徐哥你的膽子好小,這是貓頭鷹叫的聲音呢。

「聽說貓頭鷹叫的時候,就是有人死掉。」我問他們:「是不是真的。」

「每晚這麼多貓頭鷹叫,那裡來的這麼多人去死啊。」他們笑我疑神疑鬼。

我也釋然,也笑起來,繼續和他們喝酒。

酒喝到尾聲的時候,其他的幾個朋友就走了,出了門走進山間的夜色。我不禁替他們擔心。想起了來的時候,在路上看見的那個走夜路的人。

把這個事情,又對李夷和他的老師朋友給說了一遍。

老師朋友聽了之後,對我說:「既然你這麼感興趣,我就給你講個我們這裡走夜路的事情。」

李夷插嘴說道:「是不是前幾年上包坪的那個事情啊?」

「是的。」老師說道:「我給徐哥說說,當個故事講一講。」

我酒喝的多了點,點了點頭,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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