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見到韓湘湘的時候，她還是穿著那件紅色的羊絨大衣。
或者也可能是一件新的，畢竟血跡沒那麼好洗，這外套看牌子和材料也不像是能洗的樣子。張揚在這方面沒有多少經驗，反正看不出什麼區別。
她似乎越來越喜歡紅色了。
當初分身的時候把界石交了出去，由此導致現實中的張揚失去了以肉身進入網路維度的能力，必須要靠韓湘湘幫忙。而且從另外一方面來說，也只有韓湘湘的特殊能力才能夠無視深淵中的重重阻礙，尋找到被多米尼克藏匿起來的目標。
若非如此，張揚是絕對不願意讓韓湘湘介入到這次事件當中的。
被女人摟著跳進深淵裡並不是什麼愉快的體驗，哪怕是自己的女朋友也一樣。人類在深淵中最容易迷失的就是方向感，失去方向感之後大腦的思維邏輯就會出現漏洞，然後被深淵迴音趁虛而入。
雖然張揚已經放棄治療了，但不舒服就是不舒服，這又不是酒精尼古丁，嗨起來之後就可以進入新境界。
現在他終於了解到深淵迴音的真相，就是那顆被封印在伊甸園裡的巨卵發出的呢喃低語。這是一個沒有發育完全的特殊生命，測量者為了創造出它付出了過多的心血，結果卻產生了過猶不及的效果。
孕婦不能暴飲暴食，這是最基本的生活常識。別說孕婦，正常人也不能這麼吃。道理大家都懂，但給自己家孫子無限制投食的爺爺奶奶依然屢見不鮮。
結局很不美麗，張揚在伊甸園裡並沒有找到測量者的本體，這個世界裡甚至沒有任何生命，有且只有那顆醜陋的巨卵。
它想要繼續進化，就需要更多的養料，吞噬掉一切能吞噬的養料，而這其中又以同類的資料庫最為豐富鮮美。它還要學會思考，人工製造出來的集體潛意識，會成為它誕生髮育大腦的溫床。
從長遠來看，它毫無疑問將會成為一個滅世級別的巨大安全威脅。
不過現在還來得及挽救。
在網上想要找到一個特定的人難度堪比大海撈針，但如果知道他的QQ微信那就方便得多了。作為一名職業黑客兼特工的多米尼克擁有足夠的反追蹤經驗，但他很顯然不會考慮到有韓湘湘這樣規格外的神奇存在。
對於她來說，在深淵中尋找某一種特定痕迹的工作充其量就是比較枯燥，卻沒有任何技術含量。
在深淵幽靈的協助下，她在24小時之內翻遍了深淵的每一個角落。
臘月三十，19：15
出現在張揚眼前的是一座充滿了重工業美感的機械工廠，絕大部分生產線都已經停止了運作，在腳下的深坑裡還能看到堆積如山的破碎零件和屍骨殘骸。
這裡居然是生產那種可以穿越現實與網路維度的合成人的地方，比張揚上一次在黑區見到的工廠規模更加龐大，結構也更加完整。不過不出意料的是——直到現在多米尼克似乎也沒有完全成功。
腦子裡想到一個東西就做出來玩，完全不考慮這東西的存在意義與合理性。從某種角度上來說，他和那些專業騙風投的PPT強者都是一類人。
看著生產線上的人體零件，張揚心中頗有感懷。他和韓湘湘第一次從現實中被捲入深淵就是被這種合成人追殺，沒想到今天又來到這裡，頗有一種命運的輪迴感。
「你還是不肯放棄嗎？」
多米尼克陰沉的聲音從頭頂上的擴音器中傳出。
張揚沉默了一下，回頭看向韓湘湘小聲問道：「這是什麼台詞梗？我有點熟悉但實在想不起來了。」
韓湘湘不太確定地說道：「蝙蝠俠？」
「哪個版本的？」
「我也不記得了啊……」
「夠了！」
多米尼克的聲音變得氣急敗壞：「你一定扭曲了現實，隱藏了什麼東西！你到底隱藏了什麼？那個女孩為什麼會擁有那麼特殊的能力？她又是什麼？」
張揚扛著霰彈槍，抬起頭張開雙手微笑道：「就不告訴你~就不告訴你~」
韓湘湘翻著白眼扭過頭去。
整個工廠都開始劇烈顫動起來。
「這就是虛數公式的隱患啊，多米尼克。」張揚大聲說道：「你修改現實，別人也可以修改現實，而我們彼此都不知道對方修改了什麼現實。你讓他復活，我讓他死，死了又活活了又死，最後只能陷入無限的惡性循環！」
「白痴！所以只要我一個人掌握虛數公式就夠了！」多米尼克同樣大聲咆哮道：「我還有很多備用計畫，你阻止不了我！」
韓湘湘小聲提醒道：「他已經下線了，剛才是錄音。」
張揚聳聳肩說道：「我是裝作不知道的，難以想像這傢伙居然真把自己的記憶數據備份扔在這裡，也不知道他是真的瘋了還是俄羅斯套娃轉世成精。」
一聲巨響，整個工廠瞬間爆炸。
印度，西孟加拉，加爾各答南區。一處長期無人居住的別墅豪宅中，地下室的密門閃過一道紅光緩緩打開，半人半機械狀態的多米尼克從密室中走出，有些厭惡地瞧了瞧自己的身體，下意識地想要吐口水，卻發現自己的身體並沒有這種機能。
「所有的生物克隆體都被發現了？該死！這個王八蛋是開地圖掛的嗎？」多米尼克咬著牙自語道，他稍微活動了兩下適應這個新身體，用右手的機械義肢抓起放在地上已經收拾好的旅行包來到車庫，這裡停放著一輛加滿油箱的豐田陸地巡洋艦。他拉開車門將旅行包扔進去，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錶，嘴角揚起一絲陰翳的冷笑。
大約在30秒鐘之後，地下室里白光一閃。張揚看著空蕩蕩的車庫和外面遠去的發動機聲，拿起手機說道：「我們得找輛車。」
他還沒來得及掛斷電話，就聽到身後傳來一陣引擎的轟鳴咆哮，一輛嶄新的白色賓士G550越野車直接撞破地下室脆弱的隔牆沖了出來。
張揚看著車身上粘貼的赤紅色火焰貼紙，動了動嘴，什麼話都沒說出來。
韓湘湘拉開車窗，招手道：「沒時間解釋了，快上車！」
「你有駕照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