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盞探照燈在學校上空點亮的一剎那，整個校園恍如白晝。
步嫣然獨自一人站在操場上，身披著透明雨衣，手裡提著燈籠，燈籠里的燭火在這耀眼的白熾燈映照下瑟瑟發抖。
這場面彷佛就像是面對恐怖魔王的末路英雄，堅定而又悲壯。
似乎沒有其他人在，但其他人肯定都在。江楠能夠感受到從四面八方隔著玻璃窗投向自己的目光視線。這其中有九成九的學生都不知道自己捲入了什麼事件，如果沒有被校方刻意阻攔下來的話，她們這會兒早就應該離開。
而不是被綁架到觀眾席上，被迫欣賞這一幕自相殘殺的醜陋戲劇。
學校四周有裝甲車封鎖了道路，天空中則被無人機大軍所覆蓋，這裡與其說是學校，現在看起來倒更像是一所監獄。
步嫣然放下手中的燈籠，看著站在校門口的江楠說道：「有這個必要嗎？」
她的聲音很輕，但她知道江楠能聽到。
江楠的聲音很大，當她開口的時候，自己的聲音通過無人機上的擴音器擴散開來，籠罩了整個校園。
「什麼是必要？」
江楠倒背著雙手站在校門口，語氣平靜地說道：「雖然大家都認識我，但我還想重新再做一遍自我介紹。我叫江楠，五年前從清華附小畢業來到萱草讀書，兩年前從初中部畢業當選學生會長。」
「在這五年時間裡，學校里死亡失蹤的學生一共有十二人。」
「顏依和安小真，原學生會的文藝與宣傳部長。一個是專門寫驚悚題材網文的女頻大神，一個是做網路直播人氣爆紅的舞蹈天才。她們本來擁有自己的興趣愛好而且分別在各自的領域做出了優秀的成績。但是有人告訴她們不要沉溺於這種旁門左道，這是浪費青春浪費自己的才華與潛力。只要努力就可以成為人上人，而不是供人欣賞的花瓶玩物。」
「安小真不再跳舞，回到學校努力用功讀書打算畢業報考斯坦福大學，顏依沒有放棄自己的興趣愛好，她的成績足夠在國內考取一本線的大學，對於人生並沒有更高的追求。她畢業之後繼續寫書翻拍成了電視劇，還在大學裡認識了一個英俊帥氣的男友。兩人交往一年後，決定結婚。」
「婚禮當天，現場電路故障，新婚夫婦二人當場死亡，三個月後安小真跳樓自殺。」
「有人說安小真適應不了國外的留學生活患上了嚴重的厭食症，在參加顏依婚禮的時候看到她人生幸福美滿就忍不住嫉妒起來，故意在現場的設備上做了手腳，才導致後來悲劇的發生。但是……」
江楠注視著步嫣然，沉聲問道：「學姐你願不願意講講，你在這個故事裡又扮演了怎樣的角色？」
步嫣然扭轉視線，看向站在江楠身後陰影處，沖著自己裂開嘴慘笑的嫁衣，嘆了口氣低聲說道：「安小真喜歡上了顏依的老公，自己也想念父母不願意繼續留學深造，我刺|激了她的情緒，引導她釋放出心底里潛藏的惡念，希望她的思想能夠成熟獨立起來……」
「你是覺得自己做的沒錯，所以並不愧疚？」
「這不是愧疚不愧疚的問題，她原本可以走出自己的心理陰影，讓自己的內心強大起來，只是她沒有成功。」
步嫣然低聲說道：「從結果上來說，是我的錯。」
她沒有擴音器，除了江楠之外沒有人能聽到她的聲音，站在旁觀者的角度上來看，就好像是默認了江楠對自己的指控。
江楠冷笑。
「楊少薇……死亡」
「林小可……死亡」
「盧嬛……死亡」
「楚婉君……失蹤」
沒有準備演講稿，但每一個女孩的名字，每一個女孩的故事都被她牢記在腦子裡面，此時通過揚聲器分毫不差地講述出來，讓學校里所有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夜晚的風越來越冷。
「姚璃，去年才剛剛入學的高一新生，她的志向是想要成為一名心理醫生。在去精神病院做志願服務的時候，結識了一名同齡好友。她的新朋友小學畢業就輟學在家，經營非法生意，帶著她一起學壞……你給她種下心理暗示讓她暗中栽贓然後舉報自己的好朋友，但是她的意志比你想像的更加堅強，在意識到自己被控制之後，她多次試圖反抗卻都以失敗告終，最後決定服藥自殺。」
「最後，還有我……」
江楠冷眼注視著步嫣然，一字一句地說道：「從表面上看她們的死亡都是意外或者出於自己的決定，似乎無論如何也怪不到別人頭上。為了搞清楚你們設計的這個所謂破界試煉，我親自參與進來嘗試了一遍。」
「果然不出所料，命運沒有那麼多驚人的意外巧合。事實上絕大多數人的人生都沒有那麼多波瀾坎坷，而你們為了塑造出一個命運之子，就像寫小說一樣給她們設計出各種惡俗的套路劇本。明明主角只是個一無是處的死宅腐女，卻被身家八千多億的霸道總裁糾纏不休。然而現實終究不是小說，被你們選中的天才種子都有自己的思考能力，很難按照你們編寫出來的蹩腳劇本扮演好自己的角色。所以你們為了彌補劇本上的內在邏輯合理性，就給她們加上了弱智光環，強迫她們繼續體驗編造出來的狗血人生！」
「你們口口聲聲說什麼女性解放，可你們的所作所為，和古代那些拿女兒不當人看的封建家長有什麼區別？不！你們比那種人惡劣十倍一百倍！」
江楠長吐出一口氣，重新抬起頭來，正色說道：「我是萱草學院學生會長江楠，親自參加破界試煉並確定，自己的自由意志和獨立思考能力受到了干擾，這也是那十二名學生失蹤死亡的真相。她們本來應該擁有一個完整、美好、幸福、平凡的人生，卻受人蠱惑被人操縱著參與到了這場死亡競賽當中。所以，我作為學生會長有責任也有義務，幫她們洗刷污名，報仇雪恨！」
「明天放假，馬上快過年了，是告祭亡魂的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