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士尼公園爆發的騷亂在娜塔莉的赫爾斯之矛轟擊下被徹底平息，包括深淵通道在內的所有深淵造物都被消滅，只剩下滿地支離破碎的血肉屍塊。
從天空中降落到地面上的娜塔莉凝視著腳下的屍塊，臉上露出嚴肅凝重的表情。她很確定自己剛才的攻擊足以掃平摧毀所有的深淵造物，但這些屍塊屬於牛頭怪的表層皮膚，已經融入了現實世界的法則，讓她的電子程式失去了應有的效果。
這倒不是說沒有辦法處理，正相反因為融入現實之後才更容易被常規形式的攻擊消滅，放進爐子裡面直接就可以烤熟，但在這個時候娜塔莉反而猶豫起來。
火山噴發固然可怕，但如果噴發出來的岩漿冷卻凝固成黃金，你確定自己會為了清掃街道將它扔進垃圾桶么？
這些看起來噁心巴拉的玩意兒，在真正懂行的專家眼中可要比黃金珍貴多了。
……
「仿生人不會夢到電子羊？」
遠方的迪士尼酒店中，韓湘湘下意識地重複了一遍，疑惑地問道：「可是並沒有科學證據能夠證明……」
「這只是個比喻。」張揚解釋道：「在我們沒有證據證明仿生人能夢到電子羊的時候，只能暫時假設他們不會做夢。同理，在沒有研究證據證明數據生物體擁有新陳代謝功能之前，我們只能假設它沒有現實中『死亡』的概念，也就是長生不死的不死葯。」
韓湘湘皺眉道：「但你也說了只是個假設，沒有任何事實論證基礎，僅僅是建立在腦洞里的空想假設！」
「問題的關鍵不在於我相不相信這種假設。」張揚苦笑道：「只要有人願意相信，無論你怎樣解釋都會被他理解成為是刻意的掩蓋真相。」
俗話說只要膽子大，老師放產假……不對，是只要膽子大，土豆賣天價。地里兩毛錢一斤的土豆洗乾淨切條炸一下印上金拱門標籤，就能賣出一百倍的價格。你要覺得貴那隻能說明你不是人家的目標消費客戶群體。
張揚毫不懷疑，無論地上這堆爛肉有沒有他猜想的那種神奇功效，都留不到天亮就會被聞風而來的各方買家瓜分殆盡。
有毒？核廢料有沒有毒？你看誰家政府會因為這種原因放棄研究核彈？
現場的監控錄像幾乎都在剛才那場衝擊中殉爆了，張揚只能借用韓湘湘的電子義眼進行遠距離觀察。
娜塔莉似乎也意識到了這些血肉屍塊的危害性，正在現場手舞足蹈地指揮著百鬼忍軍繼續向外疏散群眾，挑選意志力堅定的精銳骨幹留在現場清掃痕迹。
張揚注意到那些忍者頭上都統一配戴著耳機，不知道又是什麼詭異的黑科技，似乎能夠暫時中和深淵迴音的影響，但這肯定不是長久之計。就算是密封性再怎麼良好的生化防護服也很難阻擋住所有的核輻射，北日本真要有這技術早就把福島處理好了。
這些收尾的工作自然不需要伊藤紗織去做，她只需要像明星偶像一樣站到台前去安慰那些不明真相的圍觀群眾，從某種角度上來說和拉票的總統候選人也沒什麼區別。也許她現在還不會料到，接下這口大鍋對她而言意味著什麼。
張揚自己都想搶一點樣本拿回去研究，以己度人，他可不覺得其他圈內同行會比自己更有道德和節操。
但……搶食的野狗可分辨不出夾在香腸里的異煙肼。
手機微微微一震，張揚拿起來看了一眼，是康特打過來的電話。他推出連接對韓湘湘說道：「我去樓下和朋友見個面。」
韓湘湘用懷疑的眼神盯著他問道：「不會是去見你的老情人吧？」
張揚搖頭道：「相信我，我現在一點都不想看見那貨。」
他現在都有點搞不清楚娜塔莉究竟站在哪個陣營裡面，你要說她不知道深淵迴音的危害吧，這個世界上可能還真找不出多少比她更清楚的人了。但你要說她知道吧，處理問題的手法又真的是野蠻粗暴。
標準的毛子風格，就不知道是不是演技。
見到康特的時候，他的頭髮里還夾著一條海帶，整個人的形象說不出來的狼狽，看起來就像是剛剛從東京灣爬上來一樣。
面對張揚木然的眼神，康特擺手解釋道：「過來的時候正好遇到海底火山噴發……」
所以大哥你就去堵火山了？日本海這片的火山你堵得過來嗎？
張揚撇了撇嘴，實在沒有心情去細問，坐下來就把自己這邊的情況簡單介紹了一遍。
康特沉默半晌說道：「你還記得我過來是想跟你討論多米尼克的事兒吧？」
張揚一拍腦門，恍然想起了差點被自己忘掉的死人。
「相信我，康特先生，我很想跟你討論多米尼克，但現在我腦子裡面只有公園裡面那堆核廢料……不，準確說是比核廢料更危險的東西。」張揚揉著太陽穴嘆氣道：「認真來說我不應該再管這事兒，但如果放在那裡不管的話，今天晚上那堆不可燃垃圾恐怕就會被人當寶貝一樣瓜分殆盡。」
「當然，我能理解。」康特接過服務生遞來的加冰威士忌輕抿了一口，向後仰倒在沙發上，苦笑道：「我基本上每天都要做這種選擇。」
張揚忍不住詢問道：「假如你遇到那種媳婦和媽掉水裡……我是說兩邊都出狀況你只能救一邊的情況下，你會怎麼選呢？」
康特聳了聳肩笑道：「拋硬幣唄。」
「拋硬幣？」
康特看著張揚的眼睛，揚起嘴角微笑道：「我不是上帝，拯救不了全人類。如果你要問我怎樣做選擇的話，我只能告訴你我自己的經驗——其實救哪邊都不重要，甚至救不救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否用正確的心態去審視自己的內心。」
張揚搖頭道：「我沒聽懂。」
康特抬起一根手指嚴肅認真地說道：「道德感不是掛在別人嘴邊的東西，它源自於你的本心。最重要的是當你捫心自問，儘力而為就不需要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