瀛洲人和北日本人最大的區別並不是國籍，而是已經被同化改變的民族性。
某些民主人士一向樂於看到除自己以外的全世界人民都能保持原生態傳統，比如說用人皮做法器啊，把壞女人拖到大街上用石塊砸死啊，又或者是從北日本江戶時期流傳下來的剖腹自殺……
據說時至今日，北日本依然流行著「不要給人添麻煩快去自殺謝罪」這樣的傳統習俗，當然大人物不用這麼麻煩，鞠一下躬就可以解決。
而在瀛洲這邊，絕大多數人的觀念都已經普世化，無論社會壓力還是自殺率都遠遠低於江戶，但也因此被批評為「獨裁統治下的人民失去了維護自尊的權力」……
孰是孰非，只有自己心裡清楚。
南先生不是瀛洲人，他並不認為自己教育出來的女兒會因為如此可笑的原因而自殺，但在警察第一次登門的時候，並沒有發現任何指向他殺結論的證據。
「目前唯一有爭議的地方，也就是在您女兒的自殺原因上面了。從她留下來的遺書和微博上來看，確實是因為報考萱草失敗無法面對家人和同學。但問題就是……」張揚努力把握著自己的措辭，開口詢問道：「您對於您女兒報考的這所學校有多少了解？」
「我根本就不知道那是什麼學校！只聽她說過是首都的一所重點中學。」
南先生激動地說道：「我不知道您能不能理解我的意思——我的女兒還在上小學，她還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孩子，怎麼可能突然了解到千里之外一所學校的情況？難道還有霍格沃茨的貓頭鷹寄信過來嗎？就算真有這種信難道不該先和學生家長溝通嗎？可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女兒也沒對我說過！然後她就留下了那麼一封莫名其妙的遺書！」
貓頭鷹？
這個聽起來有些耳熟的詞讓張揚腦海中閃過一絲亮光，他當然看過哈利波特的小說，知道魔法學校霍格沃茨的錄取通知書是由貓頭鷹負責寄送的。而且不知道是巧合還是故意玩梗，萱草的獨立招生部門居然也叫做貓頭鷹。
張揚轉頭看向韓湘湘。
韓湘湘莫名其妙地眨了眨眼睛。
張揚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她在醫院更換的那顆電子義眼上面，雖然現在因為跟自己出來工作的關係，韓湘湘把眼瞳調整到了正常狀態。但張揚知道她很喜歡一個人偷偷地躲起來更換瞳色，然後再加上火焰特效擺POSS自|拍。
當初從她出車禍到更換義眼用了多長時間？似乎沒有多久，但萱草的招生部就在這個時候悄無聲息地插手進來，這從某種程度上也能說明……
他轉過頭向南先生繼續問道：「我們首先確定一件事，就是在您的女兒去世之前，您和您的夫人對於萱草學院都沒有任何了解，也沒有接觸過很可疑的陌生人員對嗎？」
南先生與夫人對視一眼，肯定地說道：「沒錯，我很肯定。」
張揚想了想又問道：「您女兒平時會上網嗎？我的意思是說您在這方面對她有沒有監督和限制？」
雖然說不能把倪婭那隻妖孽當做現在小學生的標準，不過也不能完全小覷。有的熊孩子是真的戰鬥力爆表，至少在張揚以前熟悉的那個圈子裡面，就有很多小學沒畢業的妖怪被一群大叔阿姨恭稱為業界大佬。
不過每一個家庭對於孩子的教育理念都不一樣，有的家長就支持自己的孩子儘早接觸網路學習知識，有的家長是完全的放養式教育，給孩子買台電腦自己玩去不要煩我就好。也有的家長對於這方面比較重視，要麼完全禁止孩子接觸網路和智能終端設備，要麼雖然允許孩子使用電腦上網，但自己還要加裝家長監控程序，進行實時控制。
南先生是接受過高等教育的優秀人才，對於孩子的教育自然也十分重視。他搖頭說道：「我從小就在培養女兒的主動性和獨立性，雖然我不會主動給她買手機和電腦，但是允許她自由分配自己的零花錢，如果零花錢不夠就想辦法去賺。她去年用自己的零花錢買了一個手機，下一步的計畫攢錢買AR眼鏡。」
從這方面上來說，聽起來倒確實不像是要自殺的樣子，同屬於硬體黨的張揚對此感同身受——明天都要自殺了，你還不想辦法借點錢先把眼鏡買回來先享受一下？
「您女兒的手機在哪裡？」
南先生嘆氣道：「就在我女兒的房間里，讓我夫人去給您拿過來。」
這時候中森警官接話道：「那部手機我們帶回局裡檢查過，當時沒有看出什麼問題。」
張揚對韓湘湘說：「你跟夫人去那孩子的房間看一下。」然後他回頭向中森警官詢問道：「你們當時有調取她的網路朋友圈和聊天記錄嗎？她同學說她炫耀去萱草的這個說法，是來自於聊天記錄，還是現實中的筆錄？」
中森警官說道：「我們看到了聊天記錄，也分別找到她在現實中的同學做了筆錄，證實了聊天記錄中的對話內容。」
張揚不置可否地搖了搖頭說道：「您對這附近比較熟悉，能否就近找到一位當時作證的同學過來呢？如果不方便就算了。」
中森警官說道：「都是這附近的孩子，倒不是很麻煩，您等我去打個電話。」
當他出去之後，客廳里就剩下了張揚和南先生兩個人。
南先生深吸了一口氣，正視著張揚沉聲說道：「您是否懷疑我的女兒是死於謀殺？請不要對我說那些沒有證據不好下結論的客套話，我想知道您真正的看法。」
張揚點頭說道：「雖然按照程序我只能跟您說那種客套話，但既然現在沒有別人，我也就私下裡跟您說……沒錯，我就是懷疑您女兒死於惡意的謀殺。」
南先生沉默了半晌，身體前傾，死死地咬著牙關說道：「萬分感謝您的坦誠，如果……我是說如果您能找到線索和證據的話，那麼請您務必接收我這個父親的拜託。」
這個憔悴的男人雙膝跪倒在張揚面前，言辭懇切地說道：「請您務必要抓到這個兇手，一定要把他找出來，抓住他，將他繩之以法！我知道這個請求非常過分，給您帶來了困擾。但如果有我能做到的事情，能幫得上忙的地方，無論什麼都好，哪怕是讓我去死也可以！我只懇求您這一件事——請幫我的女兒伸張正義！」
張揚平靜地注視著南先生，開口說道：「說實話我不太看得起那種隨隨便便給人家下跪的男人……但既然是為了你女兒那就另當別論。你這一跪，我接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