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別人的惡意很容易，只需要一個眼神你就能知道他已經對你開始厭煩。感受到別人的善意卻很難，因為你無法確定善意的真偽，也很難決定自己要不要接受。
康特先生就是一個很懂得釋放善意的人，這一點張揚已經切實無誤地感受到了。五分鐘前他還不想跟這個外國友人產生什麼親密聯繫，五分鐘後他們已經坐在了同一輛轎車的后座上聊起了案情和線索。
「不是跟你開玩笑，最初這種癥狀在我們那邊歸屬DEA負責，所有人都以為這是一種傳統意義上的毒品，但是既找不到藥片也做不出解藥。後來是通過一個極其偶然的機會，才發現了事實真相，並且將其命名為電子夢遊症。」
康特先生掌握的情報比張揚這邊更加詳細，而且他也很願意分享，張揚現在終於有些能夠理解趙遠亭的想法了，哪怕只是為了得到這些情報，適當的妥協態度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引發這種疾病的根源，就是由瘋帽匠和愛麗絲兩款程序製造出來的虛擬夢境。愛麗絲負責提取腦內記憶，而瘋帽匠負責利用素材製造新的夢境。這兩種程序分離開來和普通的電子軟體沒有什麼本質區別，但結合在一起，就能讓一個對電腦技術稍有了解的技術員製造出嗨爆全場的電子毒品。」
簡單來說，就像是黑火藥一樣，單獨的木炭、硝石和硫磺都可以燃燒，但放在一起燒就會產生化學反應釋放出大量氣體，壓縮在有限空間內就會變成炸藥。
愛麗絲是收集工具，提取腦內記憶數據整合成素材庫之後，剩下來的工作就要靠人工完成，想要製造什麼樣的虛擬空間就用什麼素材。
而瘋帽匠則是製造工具，就像是RPG遊戲製作大師一樣，有素材庫的情況下可以直接插入模板整合封包，大大節省了人力時間成本。如果沒有素材庫那也不是不能用，它甚至可以將自己腦海中的記憶直接複製出來做成第一人稱視角的VR體驗。
結果愛麗絲被當做虛擬遊戲工具包，瘋帽匠被人拿去做電子毒品……
這倆東西為什麼會被拆分開呢？
「我對於網路方面的問題其實並不算特別了解，不過幸好我還有很多朋友。」康特認真地說道：「雖然沒有實際證據證明，但我的朋友猜測這兩款程序都來出自於X.X組織，是上一代組織領袖鬼皇編寫出來的個人專屬工具，在他死後被其他組織成員竊取併流傳出來。中國和美國分別得到了一部分，但也不排除還有其他遺產存在。」
個人專屬工具？更準確地說應該是……創世紀的工具吧？上帝的鐮刀與鐵鎚？
張揚不動聲色地點點頭，試探著問道：「你是從哪兒來的？怎麼來的這麼快？說實話連我們自己都還沒有完全反應過來……」
事實也確實如此，從昨天晚上事發到現在還不到24小時，就連特勤局自己的技術支援力量都沒有充分動員起來，現在還有很多技術專家正從全國各地以最快的速度趕回，大部分人都還在路上。
「我從華盛頓飛過來的。」康特一臉真誠地坦言道：「我聽說你是剛剛接任這個位置所以可能不太了解，事實上你們特勤局和我們的CBA，還有其他國家類似的職能部門之間有一個專用的情報溝通渠道，就像是聯合國安理會那樣。有時候會共享一些比較特殊的情報線索，比如寒號鳥，又比如一直被我們重點追查，也就是你們這次遇到的雷曼兄弟工會。」
張揚故作不解道：「雷曼兄弟工會不是你們那邊合法經營的組織嗎？」
康特苦笑道：「你知道雷曼兄弟銀行吧？曾經是美國第四大投資銀行，在08年那場金融危機中破產，那個才是合法產業。至於現在的雷曼兄弟工會……工會這個詞在英文里其實有兩種含義，我不知道你懂不懂。一種是普通人都很熟悉的，維護勞動者權利的自發性組織，也就是『工人』的組織。另外一種則是由同一個行業或者領域的企業家、資本家集合起來所組成的工會，當然也可以叫做行會，這種組織的英文單詞直接音譯過來可能更容易讓你理解，那就是——辛迪加。」
「所以我們所說的雷曼兄弟工會，並不是表面上那個合法註冊的銀行職員維權機構，而是一個歷史極其悠久，可以追溯到公立紀元前的古老辛迪加組織。它的前身是古猶太教的一個支派，後來逐漸世俗化發展成為辛迪加，以商業手段暗中操控世俗國家的權力更迭。和其他教派分支一樣，這個辛迪加組織也堅持自己對於教義的解讀——他們堅信自己是主的僕人，肩負著神聖的使命，時刻準備著聆聽主的旨意，為主奉獻自己的一切。」
聽起來好像和正常的狂信徒也沒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吧？
張揚自己不信教，所以對於那些宗教分支派系幾乎沒有任何了解，頂多只能說是因為看過西遊記才知道佛教裡面的大乘教派與小乘教派。
「單純從教義信條上來說，和其他的狂信徒也沒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康特似乎是看出了張揚的想法，嘆氣道：「唯一的問題就在於，他們在十年前宣稱找到了自己的主。」
張揚心裏面窩草了一下：「十年前？」
這可是個既視感十足的時間點啊。
「沒錯，就是你猜的那樣，他們相信十年前X.X組織建立起來的伊甸園就是出自於主的旨意，而那些背棄主的叛徒暗中策劃引導了伊甸園的崩塌，將主封印在崩塌廢墟的深處。」康特說道：「這是他們自己的說法，而在正常人的視角看來，他們才是背棄主的叛徒。因為他們相信的已經不是大家公認的那位萬能之主，而是另外一個世界的主，現在的深淵之主。」
他壓低聲音說道：「按照通俗意義上的說法，那就是一位邪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