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臘月本來最適合吃火鍋，只是三更半夜正經店鋪多半已經關門歇業。不過這是以正常人的作息時間來說，這裡晚上加班到兩三點鐘的上班族也不罕見。所謂有需求就有市場，在這座城市的街頭巷尾，無論什麼時候只要想吃總能找到那麼一兩家蒼蠅攤子。
趙遠亭開車出去轉了一圈，帶回來兩個鐵板燒烤一個麻辣燙串攤子，老闆開著皮卡，桌面折凳餐具飲料一應俱全。羅天虎找了一個乾淨角落，叫手下從廂車裡拿出幾張畫著「生化危險隔離」標記的白色帆布拉起來插桿戳在地上，幾十號衣冠楚楚的特勤特工擠進來，動作異常的嫻熟。
現場已經交給後勤支援小組接管，經過剛才的戰鬥現場一片慘烈，整座大廈包括附近的建築都變成危房。外面的問題可以轉交給趕來的警察消防和其他部門解決，但那些奇奇怪怪的生化電子試驗品就需要相應的專家來處理。
至於隱藏在地下的秘密基地，以及秘密基地中隱藏的秘密，就必須要向總部申請更高層級的技術支援了。
這又不是拍電影，主角衝進人家秘密基地一頓無雙暗殺之後，輕鬆入手一顆貼著輻射標籤的大BOMB，以及看起來相當可疑的紅色按鈕……電影這麼拍是為了照顧觀眾的智商，現實中當然要比這複雜得多。
單純從體量上來計算，這就不是一個晚上能解決的工程。
趙遠亭在下面拍攝了一些照片，照片里全都是各種看起來高端大氣上檔次但又不知道有什麼卵用的精密儀器。張揚只能認出自己使用過的量子映射儀，但是對於這玩意兒的工作原理一無所知。
這還僅僅是表面上用肉眼就能觀察到的東西，至於藏在硬碟裡面的那些實驗數據和運算程序，想要完全導出來都要花費大量時間，更不要說進行分析解讀了。
「我剛剛把照片傳回局裡，老丁說他也只能認出其中三分之一的設備。」趙遠亭從照片中挑出幾張拼在一起說道：「這是安置在不同樓層的幾台機器，老丁說應該是連在一起的大傢伙，但不知道能做什麼用——連他都認不出來的玩意兒，可以肯定幾乎就從未在市面上出現過。」
羅天虎皺眉道：「不可能吧，連我都看得出來，這不就是個鍋爐么？」
趙遠亭搖頭道：「只是看起來像，但老丁猜測說整個應該是超導體反應爐，因為還沒到現場不能確認，但問題不在於這個，而在於……這東西只是個理論構想，根本就沒有實際應用價值。」
「什麼叫做沒有實際應用價值？」
「就好比說前些年網路流傳特別火的那一款全自動擼貓器……」
「你直接這樣說我不就懂了么。」
「連我都不懂你能懂什麼？」
……
所謂術業有專攻，想讓他們這些職業特工做科學研究未免還是太過於強人所難了，具體的問題還是要等待後方專家抵達之後再解決。
張揚現在終於知道為什麼三位大佬臉上都是那麼一副古怪表情了，在特勤局內網的電子辦公系統里，他剛剛被提升到組長許可權的單位郵箱里就在這麼一會兒功夫里被塞進來了幾百條報銷申請。
「按照單位的規章制度，走正常流程申請報銷需要上級領導簽名。下面人還好，我們就比較麻煩了，各組組長都像神仙一樣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一個月都難得能堵到一回。」余青有些不太好意思地低聲解釋道：「以前都是麻煩九組的小聶，但一次兩次還行，年年月月這麼麻煩，人家也受不了的。前些日子還跟我們抱怨，說她被白局找去談話好幾次了……」
「那這種事兒找我就可以的嗎？」張揚一臉震驚：「我就不用背鍋的嗎？回頭領導就不用找我談話的嗎？」
「你看你這孩子就是太年輕，思想還很幼稚不夠成熟。」余青拍著張揚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道：「你都說了自己是臨時代班不想繼續干，那你還怕背什麼鍋？白局要找你談話，你就可以理直氣壯地告訴他，有本事把我撤下去對不對？再說這是正常走程序又不是讓你貪污受賄，我們這都是拿自己工資墊上的飛機票錢，你給簽名通過就好了啊！」
雖然不太明白但總覺得……大人的世界真TM複雜。
看著坐在自己身邊手裡拿著一串香辣雞翅，喝著冰紅茶跟自己認真討論報銷差旅費的余青，張揚實在是無法將他跟傳說中白衣翩翩劍出法隨的「青城劍仙」聯繫在一起——當然後者也只是他腦補出來的形象。
過去他印象中的特勤局特工，就像是好萊塢科幻電影里的黑衣人一樣，穿著酷炫的外套說著酷炫的話，手裡拿著酷炫的大槍和記憶清除器……雖然也不能說不符合心理預期，不過跟這群人接觸時間長了就會發現，他們也會像普通人一樣蹲牆角抽煙，或者晚上出來一起吃燒烤。唯一有所不同的地方也許就在於很少見有人喝酒。至少今天晚上蹲在這裡的大伙兒手裡拿的不是礦泉水就是飲料。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剛做完的這一票，張揚心中對於這個群體的抗拒心理似乎減弱了幾分。而他或許也沒有注意到，在暗中審視著他的目光同樣減少了許多。
「老闆加兩串烤圓白菜不要辣椒！」
一個清脆稚嫩而又熟悉的聲音打斷了張揚處理報銷單的工作，他愕然回頭，發現穿著粉色厚羽絨服將自己包裹成一隻球的倪婭不知道什麼時候溜了進來，死皮賴臉地擠到了他們這一桌上。
張揚驚訝道：「你從哪兒來的？」
倪婭皺起可愛的鼻頭反問道：「不是你給我打電話說這邊出任務？」
「我是給你打電話但我什麼時候說……」張揚下意識地反駁了一句，然後猛停下來一拍腦門驚呼道：「你以為我是叫你一起出任務？」
「不，我沒你那麼笨！」倪婭面無表情地說道：「但是你這邊場面搞這麼大，我就算有一百個不願意也得從被窩裡爬出來加班吶！」
「這孩子是誰家的？」羅天虎突然開口問道：「是我們局裡人？我為什麼沒印象？」
「跟你不是一個系統你當然不會有印象。」趙遠亭擺擺手，同時轉過頭盯著倪婭沉聲問道：「小婭你來幹什麼？不是跟你說過好多次不要摻和進來，明天不用上學嗎？」
張揚心說老子明天也他媽要上學啊！結果被你們拉來吃烤串填報銷單！長得可愛的小蘿莉就有區別待遇嗎你們這群中年變態蘿莉控？
當然他心裡很清楚，趙遠亭說的實際上不是這回事兒。
因為倪婭的身份很複雜。
「沒有我你們今天晚上可別想搞懂這是什麼東西！」倪婭指著桌子上的照片，仰起頭驕傲地說道：「說實話來之前我還只是猜測，沒想到居然會見到實物呢。」
張揚挑眉道：「所以說這到底是個啥？」
倪婭卻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反問道：「你聽說過基督教的……都靈聖骸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