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圈子其實很小。
看似將整個世界連接在一起的互聯網，實際上依然存在著地域高下之分。真正的黑客高手絕大多數都來自於發達國家和地區，天分雖然必不可少，但後天的教育資源和設施環境也同樣重要。
肯亞王國能夠培養出最優秀的田徑運動員，但那裡絕不可能盛產黑客。
這個圈子裡經常有人離開又有人進入，其中確實有真正的新人，但還有一部分是更換的馬甲。經常需要更換馬甲的群體在這個圈子裡實際上已經屬於「中產階級」，他們經驗豐富熟悉規矩，不必像新人那樣無頭蒼蠅亂撞，靠惹是生非給自己增添聲望。更換馬甲對於他們來說僅僅是洗白身份的正常操作。
等到不需要換馬甲的時候，那多半已經是成為大佬了。就像作者的筆名一樣，當年周樹人先生用過的筆名都遠不止一個，然而流傳後世的也就只有最火的那一個罷了。
江楠屬於另一種情況，人家前途光明根本用不著去做私活兒賺錢，學習優秀人長得又好看，家庭環境不差又得到高人指點，按照古代說法這基本上就相當於舉孝廉蒙蔭候補的種子選手。她的ID始終就是樓台煙雨沒有變過，也根本沒必要變。
當然以前是這樣，以後可就說不準了。
張揚隱隱有種預感，那姑娘怕是要搞什麼事情。
昨天晚上他接到了江楠的電話，但對方直接掛斷關係，就此失聯。根據從娜塔莉這裡了解到的情況來看，在此之前她就已經聯繫上了娜塔莉，高價僱傭她連夜趕來北京，但是當娜塔莉下飛機之後又聯繫不上她，在異國他鄉的機場廁所稀里糊塗地轉了半個小時之後，只能來找張揚蹭飯。
「我覺得你可能是被她坑了。」
酒足飯飽之後，帶著娜塔莉在附近的喜來登酒店開了房間，等她洗完澡徹底消掉一身酒氣之後，張揚認真地說道。
他絕對是認真的，就算娜塔莉已經洗白白香噴噴浴衣裡面什麼都沒穿，他也是很認真嚴肅地在幫她分析這個問題。
「無所謂了，反正我本來也要跑路，只是去東京和來這兒的區別而已。」娜塔莉盤腿坐在床上，用吹風機不緊不慢地吹著自己的頭髮，用熟練了不少但依然有捲舌音的普通話說道：「你知道史蒂夫先生是什麼人嗎？辛迪加有沒有聽說過？」
張揚有些不解地問道：「辛迪加不是一種壟斷組織嗎？」
「翻譯成中文應該是工會，但跟普通的工會不一樣，是屬於資本家的工會。」娜塔莉說道：「史蒂夫先生是個美國佬，為雷曼工會代言。」
「雷曼兄弟？不是很多年前就破產了嗎？」
「只是證券公司破產了，雷曼工會還在。那些寡頭，大老闆有一百種洗錢的花樣。」娜塔莉躺倒在床上用力伸了個懶腰，嘻嘻笑道：「托你的福，我們現在也是有錢人啦！只不過他們的錢沒那麼好坑，我簽過正式的僱傭合同，留在莫斯科早晚會被找到，所以只能換馬甲跑路啦！」
這貨看起來不怎麼靠譜，但實際上意外的警醒啊。作為一隻毛妹坑美國佬的錢當然毫無心理壓力，但她至少沒有蠢到跑去歐洲那邊，否則多半是要連人帶錢被CIA暗中處理掉的。
我覺得江楠可能出不起你的傭金。
這是張揚很想說出口但又說不出口的話。
僱傭娜塔莉這種級別的黑客做一次活兒至少幾十萬元起步，更不要說還讓人家坐飛機過來。但江楠真有這麼多錢嗎？據張揚所知她的父母是科學家不是富豪，她自己也是只個學生，作為特勤後補更沒有理由去接私活賺錢。
現在更是被特勤局以未知的理由通緝，不知道躲藏在哪裡。她去哪兒弄錢？
連飛機票錢都是娜塔莉自己墊上的，也就是完全的空手套白狼，也不知道這貨是怎麼被她忽悠上鉤的。
江楠現在藏在哪裡？她到底想做什麼？
張揚下意識地進入超頻狀態開始思考起來。
說真的他現在不是很願意去思考這些跟自己沒一毛錢關係的破事兒，但他更不願意莫名其妙地接下娜塔莉這個人形麻煩。
雖然說福利其實蠻好，只要不著痕迹地換個角度……
咚、咚、咚！
突如其來的敲門聲，打算了張揚的思路。他抬起頭和娜塔莉對視了一眼，默契地保持了沉默。
他們剛剛訂房間不到半個小時，誰會這麼快找上門來？
肯定不是什麼雷曼工會，美國佬的效率沒這麼可怕，也不至於為了區區一千萬連夜繞地球追殺到這裡吧？特勤二組雖然癱了，其他組可還在努力加班工作呢啊。
那唯一有理由追查到這裡的也就只有……江楠？
她靠什麼查？
雖然不想自誇，但此時此刻的帝都網路體系，在他和娜塔莉兩人眼中幾乎是大門洞開毫不設防。在二人聯手之下，所有的網路痕迹都被擦得乾乾淨淨。如果沒有在現實中用人肉跟蹤盯梢的話，光靠查詢機場出入境記錄和這一路上的監控錄像，絕對找不到任何他們存在過的證據。
不……要是細想起來，還真的有一個幾乎被他忘記的疏漏之處。
張揚下意識地轉過頭，目光透過窗檯看向半空中川流不息的無人機物流網路。那裡隱藏著一個幾乎無人知曉的秘密網路。
由蜂后一手掌握的蜂群無人機監控網！
蜂后已經不在了，那個蜂群網路還在正常運轉嗎？如果蜂群還在正常運轉的話，現在又有誰能掌控蜂群？
答案，已經不言而喻了。
房門口的電子鎖發出嘀的一聲輕響，自動彈開。剛才進來的時候，張揚出於顧慮沒有給門鎖重新加密，娜塔莉急著洗澡也沒有顧上這個問題，結果在兩名頂級黑客尷尬的目光注視中，房門被人輕而易舉地破解一腳踢開。
江楠沉著臉從門外走進來，在兩人之間掃視了一下，冷笑道：「我是不是來的有點早了？」
娜塔莉一臉問號的望向張揚，張揚努努嘴道：「你的僱主。」
娜塔莉歪過頭不解道：「樓台煙雨？是你女朋友？來捉姦？」
張揚搖頭道：「你想多了，她可能只是……沒錢而已。」
「沒錢啊……」娜塔莉拉長語氣感嘆道：「抱歉了，煙雨，沒錢我不做事的。」
「他說得對，但我有這個。」江楠從身後掏出一把手槍，對準了娜塔莉的額頭說道：「你再重新考慮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