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十年前隨著網路時代發展突然遍布大街小巷的網吧，其實是一種聽起來很高大上但實際上沒有什麼技術含量的行業。
因為一鍵還原沙盒隔離技術的存在，網管不需要了解更多電腦技術，只要學會給人開機重啟換座位就能競爭上崗，也因此一度被視為比福利待遇碾壓保安小哥的熱門職業。
特勤九組帶領民間志願者在迦南世界搭建起來的防線，本質上就是一個隔離沙盒。倒不是說這種應對方式有錯，沙盒技術雖然老套，但也正因為幾乎經歷了整個網路時代的發展變遷，幾乎所有的缺陷漏洞都被尋找出來反覆利用和彌補，在某些特定環境下的安全性可以稱得上是無懈可擊。
但問題在於……他們的對手也不是普通意義上的黑客。
再怎麼千錘百鍊的鐵甲，也防不住加特林機槍吧？
當看到天空中划過的那道火光時，張揚腦海中的第一個念頭是——窩草難道那是我老婆？第二個念頭則是——壞了要出事！
果不其然，在下一刻，天空驟然黯淡。
一種無法用語言形容的壓力從天空中籠罩下來，讓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那種感覺就彷佛自己是被塞進榨汁機里的橙子的一粒果肉，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卻能清晰感受到從四面八方傳來的無法抗拒的壓迫。
「啟動所有的防禦節點！」
聶雲略帶驚慌的聲音從耳邊傳來，瞬間將陷入驚恐狀態的眾人拉回到現實當中。布置在安格列斯山巔的沙盒剛剛做好外牆，還有百分之七十的內部虛擬運算程序沒有安裝完畢。不過事已至此，只能依靠剛才布置好的那一部分程序進行防禦。
防禦個毛線！
當核心防禦節點逐一點亮，天空中開始出現空間扭曲異象的時候，張揚就知道他們使用的居然是老王用過的空間魔方萬花陣。
現實不是遊戲，不是說給你一把狙擊步槍你就能做狙擊手的。人家專業狙擊手用肉眼都看得比你瞄準鏡遠，更何況你還未必會計算風力和拋物線……
黑客之間的戰鬥本質是信息衝突，而決定信息衝突勝負的關鍵在於信息量的掌控。和現在深入黑區一線作戰的特勤二組相比起來，特勤九組對於網路戰的了解恐怕沒有這麼透徹，也不知道他們從哪裡把老王的東西翻出來的，要知道老王退休都十年了。且不說這玩意有沒有保質期還能不能跟得上時代，誰告訴你們可以用人數來彌補計算力的差距了？
當然問題的重點在於——就在不久之前，老王還開著萬花陣在黑區肆意縱橫。十年過去，老王還是老王，萬花陣在他手中真的可以千變萬化所向披靡，如果不是他自己玩苦肉計，揍那幾個貨色真的不費什麼力氣。
但老王故意輸了，那些傢伙還活著，他們已經見過萬花陣，即便在短時間內破解不了老王的秘鑰，但對付特勤九組擺出來的這種還未完工的陣圖簡直不要太輕鬆。
一個深邃而又巨大的孔洞悄無聲息地出現在穹頂之上，周圍的空間隨之扭曲成一個細長的漩渦。站在大地上觀察，就彷彿在泳池中打開地漏放水形成的渦流。剛剛升起的數百顆空間魔方轉眼間就被吸入漩渦當中，懸浮在天空中的特勤幹員如雨點般落下。
區區雨滴，又怎能浸潤大海？
一隻猙獰恐怖的利爪從孔洞之中探出——或者是其他什麼看起來像是一隻爪子的玩意兒，但毫無疑問不是什麼好路數。
張揚雙眼中划過一道道流光，臉上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當利爪從空洞中探出的那一刻，他果斷抓住身邊兩隻妹子的肩膀，強按著她們登出了遊戲。
謝嫻和樂音完全沒有反應過來，只覺得眼前一黑，在回過神的時候已經回到了現實世界。謝嫻晃晃頭正要開口，就聽到耳邊傳來一陣痛苦的慘叫。
因為情況緊急沒有時間調配房間，被強制招募來的民間黑客都留在會議室里打地鋪，就在她們倆下線的時候，其他那些還身處於遊戲當中的人一個個就像是被通了電一樣，身體突然開始不由自主地抽搐起來。
「這是……發生了什麼事？」
如此詭異的景象，不要說她們兩個未成年的小姑娘，就算是心智健全的成年人看到也會感到恐怖。眼看著有的人頭盔裡面已經流淌出血水，樂音忍不住抱住謝嫻尖叫起來。
「安靜！」
張揚沉穩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謝嫻驚訝地轉頭看去，卻發現眼前的少年變得無比陌生。一直掛在他臉上的那種輕鬆微笑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則是看起來不像是活人的，空洞而又冰冷陰沉的目光。
張揚抬起手，在空氣中輕輕一點，混亂的會議室瞬間安靜下來。他直接切斷了室內的網路信號和電源，迦南世界的專用遊戲交互儀具有斷網斷電的保護功能，這種操作不會對玩家產生硬性傷害。
但真正的傷害已經無法挽救。
除了被張揚及時拉下來的兩隻妹子之外，其他沒來得及下線的人在斷開網路和電源之後全部陷入了沉默，看起來就像是……在深淵中失去了網路連接信號的樣子。
深淵已經開始入侵迦南，除了經受過訓練的深潛者，普通人對於深淵的噪音幾乎是毫無反抗之力。
特勤九組的計畫已經失敗，但好在張揚及時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在事態沒有發展到無可挽回的情況下將所有人強行拉回到現實世界。雖然看起來狀態不怎麼好，但實際上還有的救。
問題在於，他並沒有這樣的權力。等到一切塵埃落定結束之後，要是有那位領導想要甩鍋推卸責任的話，他現在的行為毫無疑問會被追責。
但現在不是考慮這些問題的時候。
韓湘湘還在遊戲裡面，也不知道她要搞什麼飛機。雖然說以她的能力不需要擔心深淵的侵蝕，但張揚很清楚真正危險的根本不是深淵，而是被隱藏在深淵下面的……某種東西。
「這是我從醫療室拿的特效藥，給他們每個人喂一粒，留在這裡鎖好門不要出去。」
張揚從口袋裡掏出一管橡皮糖遞給謝嫻，低聲囑咐道。雖然他不知道這個所謂的玉魂丹能不能對症，但這個時候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他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要去哪兒？」謝嫻疑惑地問道。
「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張揚拍拍她的肩膀，站起身直視著前方。會議室里所有人都躺在地上，他目光注視的方向只有空蕩蕩的牆壁，他的嘴角卻微微挑起。
身上微微一暖，單薄的病號服不知何時換上了黑色的風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