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密碼。
或者更準確地說，是在確認張揚「失聯」，他留下來的AI就會將他名下所有的賬戶密碼轉交給韓湘湘。
既然是從事深潛者這份高收益高風險的工作，準備這樣的後手並不奇怪，只是事出突然，張揚還沒來得及把這件事告訴她。
阻擋在韓湘湘前方的最後一道難關消失了。
和學校里那種優化改良過的新機器不同，家裡這兩台沉浸式交互儀都是十多年開發出來的老古董——在網路領域，十年時間幾乎就相當於一個時代，稱呼老古董也沒有什麼不對。
但是說實話保養的不錯，硬體配置也更換得及時，除了整體結構和市面上那種科幻美學產品相比充滿了另類的工業朋克氣息之外，運行效率並不比那些新機型差。安裝在頸動脈附近的藥物注射器看起來比較猙獰恐怖，不過對於某些人來說也許這才符合他們的審美。
「我要和你一起進去。」
捧著冰糖山楂水小口啜飲的倪婭抬起頭認真地說道。
「不行！」
韓湘湘果斷拒絕：「你自己難道不看自己拿過來的這些死亡檔案嗎？深淵太危險，像你這樣不熟悉知識和規則的菜鳥根本生還率幾乎為零……」
「沒錯，我不懂黑客技術。」倪婭點頭說道：「但我已經覺醒了超能力，我的大腦發育程度遠超過普通人的水平。換句話說就算出現資料上介紹的那種信號讀數波動，我的承受力也會比正常人要高很多。」
「但你還是個孩子！」
「大姐你也未成年！」
「總之就是不行！」
「可你怎麼阻止我呢？」倪婭舔著嘴唇上的糖分嘻嘻笑道：「等一會兒你進入沉浸狀態，就會失去現實中的感知。你是想帶著我一起去呢，還是讓我一個人自己琢磨怎麼下去？」
韓湘湘怒道：「我現在改密碼！」
倪婭聳了聳肩，不以為然地說道：「都說了我有超能力，你在現實中的任何操作行為都逃不過我的『眼睛』，除非是沉浸在網路當中。但在你進行沉浸的這個過程里，總會有一個時間差。你根本阻止不了我的呀！」
韓湘湘沒好氣道：「你知道熊孩子有多討厭嗎？」
「話不能這樣說。」倪婭一本正經地搖頭道：「其實你可以換一個角度來想想，比如說晚上大家開故事會講鬼故事，你去廁所的時候是不是也要拉上一個人壯膽？那個時候你還會在乎我的年齡問題嗎？」
「我從來沒有過這種體驗還真是抱歉了！」
「是啊我都忘了你號稱十項全能美少女，根本不需要男朋友，自己就能單手換水桶不拉閘修燈管的對吧？」
死小鬼！
將倪婭按在地上用暴力收拾了一頓之後，韓湘湘最終還是不得不答應她同行的要求，但作為代價倪婭必須答應約法三章。
不要亂跑，胡鬧，瞎打聽！
這種規定對於她來說能有多少約束力呢？韓湘湘其實心裡也沒譜。雖然她很想找繩子把倪婭五花大綁捆起來塞進床底下，又或者把她扔到隔壁交給張阿姨去鎮壓……但不知道為什麼她隱隱有種預感，自己也許未必能打得過這小鬼。
人家可是實銜的陸軍中尉。
……
進入網路——
系統提示：歡迎進入網路世界，檢測到您的腦電波頻率為管理員02號，我是智能AI科塔娜，根據系統設置，管理員01號失聯48小時之後，自動將所有許可權移交給你。
科塔娜提示：你有一條後台留言。
科塔娜提示：如果你看到這條留言那就說明我掛了，反正你也不差錢，記得把我卡里的錢轉給我媽。高中畢業之前不許再找別的野男人，否則我半夜就回去找你……
如果張揚現在就站在自己面前的話，韓湘湘肯定已經一腳踹在他臉上了。
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最近的脾氣也來越差，可能是休息不好的原因吧？韓湘湘深吸了一口氣，耐著性子聽完了這段又臭又長的「遺言」。
眼前豁然開朗，韓湘湘發現自己出現在蓬萊島的門戶空間里。雖然這裡也是她長期駐紮的據點，但這一次完全沉浸到網路當中的感覺可以說是截然不同。感覺上就像是進入了迦南世界的那種環境，但又有所不同。
非要區別的話，那差不多就相當於穿越到兩本畫風不同的漫畫裡面，如果說以自身記憶反饋作為沉浸體驗的迦南世界是青春校園主題的話，那現在重新進入蓬萊島的感覺就像是穿越到了港漫神兵玄奇一樣。
從體感上來說缺少了某種刻意「柔化」的感覺，變得更加硬核……或者說是晦澀。
小熊貓：你在哪裡？能收到信息嗎？這感覺好棒耶！
韓湘湘將蓬萊島的連接發送過去，不到兩秒鐘，倪婭就登陸過來，她的網路形象還真的是一隻甩著大尾巴的貓耳娘，臉上塗抹著油彩，身上穿著棕紅色的毛皮短褲背心，看起來就像是一隻活生生的小熊貓。
而倪婭看到她的第一反應卻是向後跳出了一截距離，有些驚疑不定地問道：「你這是在COS什麼形象？」
讓她一說韓湘湘才突然發現，自己眼前有火紅的髮絲掠過。她召喚出一面鏡子，看到自己現在的形象竟然與當初進入深淵中變化的形象一模一樣。
單純以色彩而言，毫無疑問是相當吸引眼球的存在。就在她停留的這麼短短一會兒時間裡，周圍已經有遊客停下來評頭論足甚至截圖。韓湘湘大為尷尬，抓住倪婭的手，垂直墜落到海洋之中。
「科塔娜，引導我進入張揚……不，管理員01號在暗網區的私人空間！」
第一次操作這種智能AI，韓湘湘有些手忙腳亂。不過比她手上動作更快的是她自己都無法適應的速度。
「科塔娜提示……」
AI的引導還未完成，她帶著倪婭已經一頭扎穿海底消失在公開網路當中。
停！停！停！停！
從海底暗網區繼續深淺，就會進入沒有任何信號的黑暗區——對於普通深潛者來說相當於是毫無價值的隔離帶，但對於韓湘湘來說意義卻完全不同。
當她勉強控制住速度停下來時，發現自己再一次停留在了這片黑暗區域當中。跟在她身邊的倪婭似乎失去了所有的感知，僵硬得如同一具屍體。而她不僅能在這片黑暗區域當中自由移動，還能夠看到別人完全看不到的奇幻景象。
不是黑暗。
這是一片浩瀚無邊的海洋，只是因為沒有陽光所以才沒有顏色。而在韓湘湘的眼中，無數大大小小的透明立方體漂浮在她的腳下，互相擠壓重疊在一起，看起來就像是一堆毫無邏輯可言的立方泡沫。
韓湘湘若有所覺地抬起頭向遠方望去，在這片泡沫之海的盡頭，隱隱約約有一個比所有泡沫都要龐大的泡泡矗立在海的邊緣，那裡似乎能夠看到一點點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