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羅先生沒說實話，張揚也沒說實話。
真正讓他判斷出保羅先生只是徒有其表的證據，是因為這傢伙居然敢給沐小雪開放網路帶寬。
高級AI並不罕見，深潛者帶著高級AI也不稀罕。問題在於沐小雪不只是高級AI，她的本體沐如雪是貨真價實的深淵幽靈。
差不多就相當於民間選手和國家隊隊員的區別。
豬婆很簡單地就看穿了沐小雪的真實面目，否則同樣都是妹子，為什麼要把她和韓湘湘區別對待？至於保羅先生，他顯然沒有這份眼力，這也是張揚判斷他的實力遠遠不如豬婆的原因。
保羅先生不僅沒有發現端倪，甚至完全無視了沐小雪的存在。當他開放網路帶寬的時候雖然也謹慎地審查過沐小雪上傳的網路數據——但那其實沒什麼卵用。沐小雪不用上傳任何數據，當她連接上網路的一剎那，就與深淵中的本體重新建立了連接。而深淵幽靈在深淵之中，根本不存在任何網路帶寬的限制。
深淵幽靈到底有多麼強大？
以張揚的見識還不足以做出一個量化標準，但他至少親眼見證過秦舞陽與蓮華大和尚的戰鬥。即便在做好萬全準備的情況下，曾經身為X.X組織成員的秦舞陽依然陷入苦戰。就算假設那傢伙的技術水平在組織中墊底，但在整個圈子裡毫無疑問也屬於頂尖的一代人。
另外一個佐證則是老王，以他曾經的地位和教導出蜂后的水平，要說在這個圈子裡實力排行第一可能有些誇張，但在前十名里至少可以佔據一席之地。哪怕是像他這樣的變態，也要趁蓮華大和尚陷入虛弱狀態的時候才會對其進行封印——換句話說很顯然在他看來與蓮華的正面對決即便有勝算也不能避免風險。
其實說穿了還是信息量的問題，深淵幽靈的攻擊方式和人類截然不同，相當於在大家都玩近戰肉搏的競技場上使用塗毒武器，塗上去的還是亂七八糟混合在一起沒有解藥的劇毒。哪怕是同樣威力的一次攻擊，保羅先生的十字架可以擋得住由蠕蟲病毒轉化而來的小小雪邏輯炸彈，但卻擋不住沐如雪手中的手術刀。
前者他雖然也很忌憚但至少能夠理解，而後者的邏輯概念根本無法辨識解讀。
如果在網路環境中，這張底牌對於張揚同樣具有無差別的殺傷力，但他現在恰恰沒有網路信號，並且刷夠了沐如雪的好感度，自然就不用擔心遭到反噬。
不過真正起到扭轉局面作用的，還是他自己腦力的極限發揮。
現在回想起來，張揚終於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突然產生頭疼的癥狀，那八成是因為受到了特洛伊晶體輻射的影響。和那個倒霉的變異遊客不同，他原本就已經覺醒了超頻的能力，這次受到輻射刺|激之後居然產生了進化，進入了保羅先生口中所說的「超頻II」的狀態。雖然進化的過程有些驚心動魄，但在進化完成之後，他的大腦邏輯分析推理能力就得到了全方位的提升，以至於在自己身處於絕對不利的局面之時，也能夠冷靜思考最終逆勢翻盤。
望著保羅先生癱倒在地上血肉模糊的屍體，張揚心中若有所覺，他隱約意識到自己的能力進化之後的作用也許並不僅限於此。
他想起了被自己引爆的那部手機，但他很快意識到現在並不是研究這個問題的時候。
召喚出沐如雪只能解決保羅先生，但解決不了他自己的問題。沐如雪在深淵中可以為所欲為卻無法聯絡現實，而在現實中他的手機應該已經被燒了，以韓湘湘的技術水平同樣也不可能找到他現在的坐標……
從保羅先生手裡拿回蓮華的界石，張揚略作沉吟，抬起頭向沐如雪問道：「你能帶我回到醫院去嗎？」
沐如雪反問道：「你能把自己壓縮成數據包嗎？」
答案當然是不能。
從理論上來說應該是可以，畢竟張揚都已經進入深淵，他現在的身體是完全的數據化狀態。但問題在於他還沒有掌握這種技能——這玩意兒可不是說你骨骼驚奇一定能成為武林高手的，沒有武學秘籍難不成你還去公園學太極？
張揚想了想又問道：「那能不能找到通往上層的路徑？」
沐如雪沒有說話，換成沐小雪開口說道：「如果有韓湘湘幫忙的話我就能進行檢索。」
這說了跟沒說一樣。
張揚當然知道她是什麼意思，有韓湘湘那種無視地形阻礙穿越重疊空間結構的能力，當然很容易就可以校準方向。但如果沒有的話……查IP地址並不困難，但實體網線的位置你怎麼去查？
這真是要了親命了……
看著手中還帶著血的界石，張揚的臉色陰晴不定。
難道說只剩下這一條路嗎？
看韓湘湘吃下界石之後變成那個樣子……羞恥度到不重要，關鍵似乎是隨機發生的變異，取決於自身的潛意識傾向。而且更重要的是，張揚無法確定豬婆有沒有在那顆界石上面做什麼手腳。
要不要賭賭看？
張揚其實是極不喜歡賭博的，只要有一線希望他都不會去賭。但現在放在他面前的最後兩個選擇方案，從某種意義上說都是賭博。
要麼吃界石賭一下自己會不會覺醒出什麼神奇能力脫困而出。
要麼繼續往前走，賭自己能瞎貓撞死耗子回到深淵上層。
張揚轉過頭向沐如雪問道：「你有沒有什麼好建議？」
沐如雪毫不猶豫地回答道：「吃了它啊！」
沐小雪舉手大叫道：「吃了它！」
小小雪擺出同樣的姿勢叫道：「咿呀——吃！」
算了當我沒問……
本來還有些猶豫不決的張揚果斷收起界石，從地上撿起槍轉身就走。
但就在他轉身的一剎那，眼角的餘光突然看到沐如雪的白大褂飄飛起來。
背後有人？
張揚心中一驚，轉身抬槍向後瞄準，就看到沐如雪已經化作一道白影沖了上去。
她的手術刀驟然停滯在半空中，因為有另外一隻大手從旁邊伸過來，精準地掐住了她的手腕。
「等一下！」張揚急忙叫道。
在他話音未落之際，沐小雪已經從沐如雪的白大褂下面探出身來，但與此同時，一把手槍也剛好抵在她的額頭上面。她們苦思冥想研究出來的雪雪牌全家桶套餐，竟然在第二次出擊的時候就被完全壓制住了。
掀開的底牌就不再是底牌，已經暴露出來信息，在真正的高手眼中自然就會失去價值。更何況來者從某種意義上說又恰好是張揚的剋星。
張揚咬牙切齒地說道：「你從哪兒冒出來的？」
老王不緊不慢地收回雙手插|進兜里，咧嘴笑道：「這話是怎麼說的，我當然是……一直跟在你身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