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實還是虛幻？
如何判斷真實還是虛幻？
從理智的角度分析，張揚認為自己已經通過某種他不了解的方式直接突破網路回到了現實當中。空氣、光影、重力、噪音……這樣複雜而又精密的環境細節在深淵中幾乎不可能完全模仿出來。
他甚至能夠感受到自己後背上的寒毛在一根根聳立。
但與此同時，他攜帶的AI科塔娜竟然也在正常運行，網路信號讀數滿格。他手上那把出產自深淵中的雷明頓霰彈槍竟然還能夠正常裝彈開火，而槍口噴射出的火力也遠超乎他的意料之外。
他依然不能控制自己的身體，這毫無疑問是老王在背後搞鬼。他可以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和血液流動，但這具身體似乎和網路中一樣不會出現肌肉疲勞，並且還能作出他平時根本無法想像的動作。
現場場面相當的混亂。
就在傳送完成，秦舞陽從交互儀里醒過來的一剎那，車間里的警報聲突然響起。布置在車間外空中的偵察無人機全部失去聯絡，監控畫面上一片漆黑。突如其來的子彈當場擊倒了一大批安保人員。四名全副武裝的外籍僱傭兵從黑暗的角落中衝出，組成一個尖刀式的戰鬥隊形切入到車間內部。
他們的戰鬥經驗異常豐富，僅僅是四個人四條槍就能組成一道強大的火力網，將那些平時基本沒有得到過訓練的安保人員打得潰不成軍。
等秦舞陽喊出提高警戒等級的時候其實已經晚了，這些僱傭兵已經衝進了試驗台，結果就看到了一個高大的和尚。
張揚已經在第一時間闖了出去，實驗台上就剩下蓮華大和尚一人，周圍十幾名安保人員對準他使用了泰瑟槍，噼里啪啦的電流聲不絕於耳。蓮華大和尚的身上掛滿了電極，一股股青煙冒起，配上他的光頭看起來就像是蒸屜里的饅頭一樣。
上萬伏的電流在體表滑過，蓮華大和尚卻毫無所覺，他抬起頭望著車間頂棚上明亮的白熾燈，兩行清淚不由自主地從眼角流淌下來。
「阿彌陀佛！莫非是貧僧我終於修成正果，佛祖慈悲助我脫離樊籠？」
不知道自己腦補了什麼東西，反正他臉上露出了無比欣喜的笑容，配合著身邊冒起的青煙彷佛下一秒鐘就要成佛的樣子。
領頭的僱傭兵隊長沉默了兩秒鐘，然後按住耳機小聲說道：「這兒只有一個和尚……這是和尚吧？老闆讓我們搶的就是這個和尚嗎？」
耳機另一端也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史努比的聲音說道：「老闆說甭管是不是和尚，先搶回來再說。」
「先搶回來再說？你說得輕鬆……」僱傭兵隊長望著將近兩米高渾身冒青煙的蓮華大和尚，眼角忍不住抽搐起來，媽的搶銀行都比這個簡單吧？現金還能裝起來，這麼大個和尚你怎麼帶走？
就在僱傭兵陷入糾結的時候，秦舞陽已經重新組織起車間里的安保力量，安保人員手中沒有重武器，無法對那幾名傭兵進行火力壓制，但在秦舞陽返回之後，剛剛被入侵的網路又重新被他奪回，懸浮在車間上空的大量武裝無人機從門口蜂擁進來，鎖定僱傭兵的位置開始毫無保留地傾瀉彈藥。
眨眼之間價值上千萬的高科技設備與精密儀器就淹沒在雙方交火的風暴之中。
張揚從來都沒想過自己竟然能夠爆發出如此恐怖的戰鬥力，一把雷明頓霰彈槍在他手中彷佛化作了神器火麒麟，威力大到喪心病狂。用槍托打暈擋在面前的安保人員之後，他回手一槍朝天上轟去，上千斤重的吊車抓鉤鋼纜被當場轟斷，咣當一聲砸落下來，將下方那台看起來就超值錢的大型設備砸得稀巴爛，各種零件四散紛飛。
因為事出突然再加上另有變故，第一時間圍攏上來的安保人員數量並不多，同時也因為蓮華大和尚那與眾不同的身材與外表吸引到了更多人中注意，他幾乎沒費什麼力氣就突破了包圍，在安保人員忙於應付那些僱傭兵的時候，悄然消失在所有人的視線當中。
趁著無人注意，張揚繞了一圈偷溜到秦舞陽使用的那台浸入式交互儀後面，在他驚悚的目光注視下，自己伸出一根食指插入了交互儀控制台的傳輸介面上面。
卧槽要死要死要死！
一瞬間無數條程序指令從張揚眼前如彈幕一般划過，秦舞陽的個人信息與網路痕迹等等將近兩個G的數據文件通過他的手指飛快傳輸進來，不知道下載到了什麼地方。
尼瑪當我是路由器嗎？
張揚有心想要罵人，但他連自己的嘴都控制不了。
那些外籍僱傭兵既然敢憑著四個人就滲入進來，當然也不是徒有虛名之輩，能跟劍齒虎組隊行動的傢伙就算弱也弱不到哪裡去，只是缺少了劍齒虎這種攻堅力量多少有些施展不開手腳。面對無人機機群的火力壓制，僱傭兵隊長恨恨地吐了口唾沫，咬開手錶旁邊的暗格吞下一粒藥丸，雙眼驟然充血。
只見他換好彈夾凌空一躍，竟然跳起四五米高，手中自動步槍發出疾風驟雨般的咆哮，懸浮在半空中的十幾架無人機被當場打爆。
然而還沒等他落地站穩，就聽到頭頂上傳來玻璃破碎的聲音，數十顆拳頭大小的黑色圓筒狀物體從車間頂棚的窗戶外面墜落下來，在半空中開始噴射白霧。
「是催淚瓦斯！撤！」僱傭兵隊長經驗豐富，在聽到聲音的時候就意識到大事不妙，毫不猶豫地下令撤退，但是這個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只聽轟隆一聲巨響，上鎖的車間正門被直接撞成扭曲的鐵皮撲倒在地，一輛帶有「特勤」標示的防暴裝甲車橫衝直撞進來，車頂上的低音炮「嗡」的一聲打開。
無形的聲波巨浪擴散開來，現場所有人包括來不及逃走的僱傭兵都慘叫著死死捂住耳朵扔下武器趴倒在地上。
只有兩人沒有受到影響——張揚耳朵上還帶著隔音網，另外一個就是蓮華大和尚。
蓮華大和尚自己就是玩弄聲音的高手，區區一座警用的防暴低音炮當然奈何不了他……不，更準確地說，除了秦舞陽的黑蛇之外，其他的攻擊方式都無法對他造成有效傷害。音波巨浪無差別地擊倒了那些使用電擊槍的安保人員，同時也將沉迷在自我幻想中的蓮華大和尚驚醒過來。
他站起身來，抖落掉纏繞在身上的電極飛鏢，看著四面八方蜂擁進來的武裝警察，雙手合十大笑道：「阿彌陀佛！看你們這手段莫非是朝廷公人？貧僧乃世外之人，不與你們糾纏，貧僧去也！」
有敦煌天女從虛空中出現，載歌載舞四散開來，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一朵巨大的金蓮從大和尚腳下綻放開來，托著他那高大的身軀緩緩升起。
敦煌天女，梵音陣陣，所有注視她們的人都不由自主地沉迷其中，即使是帶著隔音耳機的武裝警察也無法倖免，他們下意識地放慢腳步，手中的武器慢慢垂落。
眼看著蓮華大和尚就要坐蓮台飛升到車間外面，突然間頂棚窗戶口出現了一道白色的身影擋在他的面前。
身穿著白色西裝的項城，肩上扛著一架單兵導彈發射器，他默默地注視著蓮華大和尚的光頭從自己腳下鑽出來，兩人之間的距離只有不到三米。
蓮華大和尚臉上的笑容僵硬住了，在此之前他竟然完全沒有注意到這個人的存在。
和尚沒有笑，項城卻笑了，他抬起發射器抵在和尚的腦門上輕聲問道：
「大師，你可聽說過RPG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