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鬧鐘響起來的時候，張揚立刻睜開了眼睛。
昨天晚上其實並沒有發生任何不可描述的事情，兩個人睡得很早。
本來卧室是有床的，但韓湘湘說什麼也不去床上睡覺，於是張揚不得不把被子拿過來給她在客廳里打地鋪。
打電話報過平安之後，韓湘湘就抱著手機開始上網。不過這時候網上和她有關的消息基本上已經被清理乾淨，只要沒有人故意煽風點火，這種硬刷出來的新聞熱點堅持不了多久。網民是暴躁的，同時也是健忘的，沒有什麼熱鬧看自然不會再駐足。
今天的新聞熱點已經換成了「太華山落雁坪千人龍舞祭祀大典」。跳龍舞很正常，但一般都是春節或者清明，很少有這個時候組織祭祀的。於是乎各種網路媒體公眾號又開始大呼小叫，有人說：「大祭祀已經淪為老年廣場舞，非物質文化遺產又遭玷污！」，也有人說：「史料記載無法考證歷朝歷代龍姬的存在，純屬後人牽強附會，我們要破除封建迷信！拒絕偶像崇拜……」
真相如何對於「新聞」來說其實並不重要，有良心的媒體人當然要堅持獨立思考才能成為四方仰德萬眾傾心的意見領袖。
最後還是找到了一則相關新聞，是胡桃在她做直播的視頻站發布的一段闢謠錄像。
作為直播UP主的胡桃在宅圈裡其實小有名氣，當然她也不是第一次被抹黑，承受能力比韓湘湘要高很多。
沉默了兩天之後，胡桃勇敢地站出來，通過直播向她的粉絲們披露了事實真相。
「……謝謝水哥打賞的機器人！謝謝大家對我的支持和信任！這兩天有很多人都在猜測事實的真相，在這裡我作為當事人要告訴大家的是——你看到的所有網路上流傳的小道消息都是造謠，是惡意編造出來炒作的話題！為什麼這兩天相關新聞都看不到了？因為很多造謠者都已經被拘留。大家跟我一起念！造謠一時爽，全家死光光……」
「韓湘湘同學跟這件事完全沒有任何關係，她純粹是遭受了無妄之災。兇手的目標其實是我，當然我也不是那個小三啦！我天天晚上在這兒給你們做直播哪有時間去給人家做小三？你們都想像不到這是什麼套路，對方真的是僱人抓小三，結果查到我同學……她是不是我不知道，反正她現在已經被拘留了。反正她平時就嫉妒我，所以在人家找上門的時候給了人家一筆封口費，然後把我的資料交給了人家……」
滿屏的彈幕都是「233333」，「666666」，「令人窒息的操作！」……
這個錄像視頻被網站管理掛到了頂端高亮顯示，瀏覽量達到了五十多萬，跟帖也達到了1W+的數量，圍觀群眾紛紛表示同情以及憤慨。
然而這個闢謠視頻並沒有被其他媒體轉載，各大網站及媒體似乎不約而同地出現了選擇性失憶的癥狀，心照不宣地進行了冷處理。
韓湘湘默默地看完了整個視頻，情緒並沒有出現波動，這讓暗中觀察她的張揚心裡終於鬆了口氣。
然後她打開手機裡面一款最近很火爆的養老婆遊戲，登陸上自己的賬號氪了一單1028塊錢的鑽石大禮包開始抽卡。
二十次十連抽，抽出28張ssr，整整一排金黃色邊框的妹子直接閃瞎了張揚的狗眼，同時也深刻感受到了歐洲血統的嘲諷。
傳說當一個人的運氣跌到谷底的時候就會產生迴光返照效應，莫非這是玄學作祟？
不對，這不是問題的重點……問題的重點是韓湘湘你這個品學兼優的五好學生為什麼會喜歡玩這種宅向的手游？而且氪金動作怎麼會這麼熟練？
回想起當初和流蘇在一起的那個身披一層土豪金光的超級VIP賬號十里香，張揚隱約意識到自己可能發現了驚人的真相。
誰說別人家孩子就不玩手機的！
刷了一個半小時遊戲副本之後，少女揉揉眼睛，打開視頻網站開始補番。
後來發生什麼事情張揚已經記不清楚了，反正早上起來的時候，他和韓湘湘兩個人裹著被子縮在客廳的角落裡。少女柔軟的身體依靠在他身邊，緊緊抓著他的手臂睡的正香。打開手機，裡面還在播放最新的海賊王第1362集……
有點失落……當然不是因為見識到了少女內在的真實一面，又或者對於手機電量的擔憂，而是因為昨天晚上他也很累，睡得昏昏沉沉，享受了一整晚的貼身福利待遇居然沒有留下任何記憶。
現在雖然醒了，胳膊也麻了，啥都感覺不到。
但是話又說回來，根本沒必要在意這一早一晚的事情對不對？千辛萬苦終於修成正果，她都已經答應和我交往，以後想要什麼福利沒有？
等等……她真說過那種話嗎？不是做夢？
她是真心實意還是僅僅只為了尋求安全感？冷靜下來會不會反悔？
各種亂七八糟的問題在腦子裡面翻滾不停，讓張揚產生了深深的抑鬱。
手機鬧鈴的聲音也驚醒了韓湘湘，她睜開眼睛茫然地看了看四周，回想起昨天晚上的記憶，下意識地又往張揚身邊蹭了蹭。
張揚的身體僵硬住了。
身體機能正常的男性早晨起床會產生一種正常的生理反應，雖然他穿的是校服運動褲但少女下身只穿了一條短褲裹著毛巾被，他和她的身體距離是零。
此處應該省略一千字……
「我去給你做早飯。」
張揚從少女懷中抽出已經沒有知覺的手臂，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背對著少女溜進廁所。
他覺得自己簡直就是個聖人。
或者也有可能……就是草食系宅男單身狗的悲劇。
早餐是白米粥和煎雞蛋，張揚本來打算下樓去便利店買牛奶，但是在少女可憐巴巴的目光注視下還是沒有離開。
至少離開她超過一分鐘，少女就會毫無來由地開始緊張。
喝粥的時候，韓湘湘小聲問道：「你不去上學嗎？」
「一會兒送你回去之後再說。」張揚想了想問道：「你準備回哪裡？回家還是去昨天那個療養會所？」
聽到療養會所這個詞兒的時候，韓湘湘下意識地顫抖了一下，搖頭說道：「我已經沒事了，我想回家。」
其實還是有必要進行療養的，但她很顯然已經對那個地方產生了心理陰影。至於以後，那就是韓老闆要操心的問題了。
張揚始終保持著理智，沒有問出「你昨天說的話到底算不算數？」，「你是不是真的想和我交往？」這種白痴問題。
人貴有自知之明。
除了暫時的安全感之外，他並不覺得自己還有什麼優點，能夠讓各方面都無可挑剔的少女對他另眼相看。
臉皮厚能算是優點么？現在社會上不要臉的人遍地都是，他算哪顆蔥？
如果她願意的話，以後自然還會有機會聯繫，如果她後悔的話，權當做這件事沒有發生就好。
他不惜代價拚命去救她，並沒有想過要挾恩圖報。
簡單收拾了一下房間，留下了兜里剩餘不多的現金……不是沒錢是真的沒現金。張揚扶著韓湘湘下樓，在樓下叫了一輛計程車。
太陽照常升起，城市裡的秩序一如往昔，絲毫沒有人注意到，昨天晚上就在這附近發生了性質極其惡劣的暴力犯罪事件。
只有小區門口遛彎的兩個大爺聊天的時候，冷不丁提起小區後面有一條衚衕昨天晚上燃氣管道爆炸……
那個強壯得如同老虎一樣的僱傭兵托尼，和他的那些不信邪的前輩一樣，無聲無息地消失在這座龐大的城市裡面。可以預料的是，以後還會有其他不信邪的年輕小輩帶著無知與驕傲踏上這片土地。
淘金者的眼中只能看到別人的黃金，根本看不到倒斃在路邊的枯骨。
一路平安無事。
張揚本打算送韓湘湘到樓下，但是她一直低著頭死死地拽住他的衣袖，最後他只好把她送到家門口。
想想看開門之後韓老闆或者呂阿姨臉上的表情，張揚的腿肚子就忍不住有點抽筋。雖然他知道自己什麼都沒做，但這個問題對人家家長真的很難解釋清楚。
「那個，我就不進去了吧？」
張揚試探性地小聲說道，韓湘湘點點頭，但是依舊沒有放手。
雖然少女沒有開口，但是他依然能夠感覺到她的身體在微微顫抖。
她又開始緊張了。
張揚嘆了口氣，將少女輕輕抱住。當兩個人的身體貼近在一起時，少女緊繃的神經才緩緩放鬆下來。
她抬起頭默默地盯著他的眼睛，她的嘴唇距離他只有不到五厘米。
沒有血色，還有些乾裂。
張揚覺得自己的嗓子也有點發乾，他知道這個時候自己應該做點什麼，但內心深處還是在禽獸和禽獸不如的選擇直接搖擺。
到底是屈服於本能的衝動還是喚醒所剩無幾的良知？
少女閉上眼睛，微微踮起腳尖。
張揚深吸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