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城市實在太龐大了，西邊下雨東邊可能還是晴天，以至於你無論做什麼事都必須要考慮路途上的時間成本。
一個晚上的時間很長，一個晚上的時間也很短。
早上七點鐘，老王走進了一家必勝客餐廳，點了一份二十五塊錢的早餐。
他其實不喜歡吃必勝客的早餐……不，準確來說他根本就不吃早餐。他已經不記得上一次自己是什麼時候早起的了，網路宅民的生物鐘和正常人永遠相差著三四個時區。
當然更重要的原因不是點不到外賣，而是他嫌必勝客的辣椒醬不夠辣。如果不是看在早餐咖啡可以續杯的條件上，他都不會進這個門。
所以他一般都會把自己喜歡的辣椒醬揣在兜里隨時拿出來用。
七點二十分，項城走進必勝客餐廳，坐到老王對面，看著他盤子那坨鮮紅色的不明物體眼角微微抽搐，但什麼都沒說，給自己也點了一份套餐。
項城身上的白色西裝依然一塵不染，但眼圈微微發黑，眼睛裡布滿了血絲，頭髮有些打綹，下巴上冒出了一層青黑色的胡茬。看他這樣子就知道他昨天又熬了一個通宵沒有休息，一直堅持到現在。
熬夜當然不可能是為了打遊戲。
他玩的都是真人秀。
項城耐心地等待老王吃完盤子里的最後一口辣椒醬混合物，喝完杯子里的咖啡喊來服務員重新續杯，然後才低聲問道：「組長，你什麼時候回來？」
老王拿起紙巾擦擦嘴，搖頭說道：「什麼組長，我十年前就辭職了。而且現在小武那孩子不是做的挺好的么？」
項城推了推眼鏡，微笑道：「你要不是我們組長的話，現在就一平頭老百姓，有什麼權力對我呼來喝去？特勤的保密紀律你比我們都懂，現在還想問我要情報？」
老王嘿嘿笑道：「翅膀硬了？學會跟我逗悶子了？講紀律？行啊，我跟你講講紀律？想當年你……」
「打住！」項城果斷抬手制止道：「您永遠都是我們心目中敬愛的那位老組長，國家和人民都需要您這樣的人才繼續為國效力。」
「別廢話。」老王不耐煩地揮手說道：「問出什麼結果了？」
「那個托尼嘴很硬，但他就是個打手沒什麼用。至於山崎野原，他知道一些東西但是也證明不了什麼。」項城有些無奈地說道：「我們本來打算放長線釣大魚，結果被您這麼一攪和，算是打草驚蛇了。」
「你想放長線，也要看看場所。」老王不屑地冷哼道：「韓晉是什麼人？他女兒在四九城裡被綁架是什麼性質？還想放長線？如果昨天晚上沒解決問題，今天你就等著衙門打架吧！」
「我跟您說，他女兒這邊還真不算是事兒。」項城聳聳肩，壓低聲音說道：「現在除了我之外，還有老安那一隊人都在盯著輝月製藥，那邊有可能要出大事兒！」
老王點點頭說道：「我聽說了復旦大學那邊出的事兒，他們是想要下去找葯的吧？」
項城掏出手機放在桌上，打開一個APP程序，一道淡藍色的光環從他的手機中擴散開來，消失在空氣當中。
等過了幾秒鐘之後，他才抬起頭看著老王正色說道：「李牧明對外公布的死因說法是因病醫治無效，但實際上，他是為了治療自己的急性心臟病使用了自己公司研發的，尚未完成臨床試驗的基因靶向藥劑。後來雖然治癒了心臟病，但因為藥物的副作用開始出現器官衰竭癥狀。」
「就是拆東牆補西牆唄。」老王笑道：「然後他就把最後的希望寄托在深淵裡面？」
「他有一個完整的計畫，然而沒有足夠的時間。」項城說道：「病情惡化的速度太快，他不得不冒著風險進行嘗試，可惜計畫失敗，他自己也沒挺過來。」
老王感嘆道：「這就是所謂的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啊……」
「但實際上這個計畫的前期工作已經準備完成了，現在就掌握在他的養子李雙全手裡。在李牧明去世之後，齊少秋召開董事會逼迫李雙全吐出他繼承的公司股份……現在看來他的目的並不是這麼簡單。」
項城沉聲說道：「策劃所謂的原配夫人雇凶謀殺小三這件事，雖然在網上傳的沸沸揚揚，但對於齊少秋那樣的大人物來說，充其量不過是一步試探性的棋子而已。他真正想要的並不是搞臭李雙全，而是製造出一種逼宮的大勢，逼迫李雙全鋌而走險，為了重新樹立自己的個人威望與地位，繼續投入資金推動李牧明未完成的計畫。」
「做不出成績，就是李雙全背鍋。萬一做出成績了，他就打算讓僱傭兵私底下動手強搶對吧？」老王感慨道：「要不怎麼說人家是公司總裁，咱們就是苦逼公務員呢，這兩頭堵的吃相就是闊氣。」
「您還有心情開玩笑呢？」項城無奈道：「他們要人有人，要錢有錢，計畫的成功率其實不低。您覺得我們應該怎麼辦？」
「你問我啊？」老王嘿嘿一笑：「關我屁事兒？」
「老大你別玩我好不好？」項城無語道：「你要是不幫忙，現在摻和進來做什麼？其實就算你不幫忙也行，但我得知道你到底想幹嗎？」
老王歪頭盯著項城，良久之後反問道：「我當初為什麼辭職你心裡沒有點逼數？」
項城的目光閃爍了一下，低聲問道：「當初所謂鬼皇留下來的遺產根本就是沒譜的事情，您都已經找了十年了，到現在還相信那玩意兒的存在么？」
「我想不相信，找沒找到……也不能告訴你啊。」老王裂開嘴露出狡黠的笑容，同樣壓低聲音說道：「小項啊，我怎麼知道你究竟是站在哪邊兒的呢？」
「特勤局……還是X.X？」
項城翻了個白眼，面無表情地說道：「十年前我做的還不夠嗎？」
「十年前是夠的，現在么……就不好說了。因為最近我發現了一些挺有意思的事兒。」老王搖搖頭，盯著項城的眼睛問道：「要不你告訴我，2KB是不是X.X的組織成員？」
項城沉默了。
老王耐心地等待著他的回答。
幾秒種後，項城抬起頭認真地說道：「是，但我也是在他死後查閱他電腦才知道的。」
「多有意思啊。」老王拍手笑道：「難不成死人還能爬起來再死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