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對於年輕人來說，晚上通宵算不了什麼大事，但早上起來張揚依然感覺到了深深的疲憊。熬夜只是其中一部分的原因，另外一部分原因則可能是用腦過度的後遺症。
項城給的銀杏素他已經吃掉了一半，剩下的他決定保留下來以備不時之需。雖然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怎樣才能再次進入那種超頻的狀態，但多留一手準備總沒什麼壞處。
韓湘湘已經轉院了，不知道被送到哪裡，短時間內應該是見不到她了……不，可能再也見不到她了。黎主任那個王八蛋雖然不幹人事兒，但他至少有一句話沒說錯，那就是回學校對於韓湘湘來說並不是好事兒。
就算沒有同學們異樣的眼光，她自己也會憑空產生心理負擔。
所以……確實很有可能轉學的吧？
一想到這裡張揚就感覺自己未來的人生變得索然無味。
網上有關於車禍和韓湘湘牽扯的帖子新聞已經基本被清理完畢，警方以造謠傳謠的罪名在全國範圍內拘留了多達二十餘人，網路上的空氣瞬間為之一清。
雖然很多人都希望有關部門變成多啦A夢，今天我家下水管漏水你立刻就要給我補好，殺人兇手當場就被抓獲，造謠新聞在發出來的那一瞬間就被拉黑……然而現實中終究是無法實現這種幻想的，除非哪天真有天網統治地球，大家統一腦後插管。
周末發生的車禍，周日開始炒作話題，到周二事件已經平息下來，說實話這個辦事效率絕對超過了張揚的預期，背後很顯然有韓老闆的力量推動。
早上張揚已經把自己查出的資料發送給哈雷，對方一直沒有回話，不知道是正在工作中還是什麼其他的原因。他也沒指望警方拿到這份資料就立刻動手，這裡面畢竟還牽涉著更複雜的東西。
張揚不關心輝月製藥的高層到底要搞什麼幺蛾子，他只希望查出山崎野原之後，能讓對方撤銷炒作車禍事件的計畫，不要再給韓湘湘造成更多傷害。
然而這個世界並不是以他為中心轉動。
他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
吃完午餐之後張揚本打算找個地方打盹休息一下，就連陸強炫耀自己搶到的新遊戲封測激活碼他都懶得理會。結果剛剛閉上眼睛不到三分鐘，手機就震動起來。
監控山崎野原的AI發現了異常狀況。
在他新註冊的個人郵箱里，剛剛收到了一份個人信息檔案，而檔案上的名字是韓湘湘。
搞什麼鬼？
看到韓湘湘的名字，張揚所有的睡意全都不翼而飛。他立刻開始查找發信人，結果發現這份電子檔案是來自於僱主齊宣。
他居然已經盯上韓湘湘了？他從哪裡拿到的檔案資料？
學校主機！
韓湘湘是未成年人，在社會上基本不會泄露這麼詳細的個人信息，想要拿到她的個人信息最簡單的辦法就是入侵南華高中學校主機里的學生檔案庫！
張揚回手抽了自己一記耳光，不用想都知道，他這兩天將所有的精力都放在追蹤山崎野原的方向上，對於學校主機這邊一直疏於防範，這才讓對方趁虛而入。
這也說明對方的團隊中有黑客高手存在——又不是去非洲做任務，在國際性大都市配置一名黑客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只不過對方的技術比較專業，竟然在入侵學校主機的時候完美地避過了張揚留下來的警報陷阱。
但應該也不是特別嫻熟牛逼的級別，否則昨天晚上張揚追查他們的時候就應該會引起對方的警覺。
但這些都不是問題的重點，重點是他們拿韓湘湘的資料想做什麼？
帶節奏再炒作一波？這是什麼仇什麼怨？
強迫自己鎮定下來之後，張揚覺得自己的思路可能出現了一些誤差。
拿資料未必是要對韓湘湘不利……如果換做是自己的話，這個時候應該考慮的是怎樣把這件事擺平。人家大人物有真正的大事需要操心，韓晉的介入對於他們來說應該是一個意外因素。而意外因素當然就需要及時處理，以免衍生出更多的意外。
張揚沉默了半晌，打開變聲軟體撥通了韓晉的電話，直截了當地問道：「韓先生，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對方已經跟您接觸過了吧？」
韓晉笑道：「騰蛇先生真是消息靈通，對方確實托關係找到我進行了解釋，說明這是一個誤會，也願意對此做出補償。」
張揚咬了咬嘴唇，低聲問道：「很有誠意的補償嗎？」
韓晉點頭說道：「對方親自過來道歉，賠償一百萬現金……以及治療我女兒的心理創傷。」
張揚皺眉道：「對於您來說，這樣的補償就算是有誠意的嗎？」
韓晉冷哼道：「有狗屁的誠意，我是看在別人面子上才不繼續糾纏，現在更重要的是他們治療我女兒的承諾。如果要說到醫療條件的話，輝月製藥在國內掌握的資源可以算得上是行業翹楚。為了我的女兒我可以暫時忍下這口氣，但是這筆賬我早晚要跟他們算！」
所以……主要還是面子的問題吧？
作為中華文化傳統不可分割的一部分，面子果實能力者從古至今都存在於社會各個階層的角落當中。
其實這話說的有些偏頗了，把範圍擴展到古今中外也沒什麼問題，比如大家熟知的大英雄阿拉什，義大利黑手黨教父，中東地區的部落長老……
只不過就像麵食一樣，外國人很難理解我們這裡的帶餡麵食會產生出一百零八種稱呼。
你不給別人面子，別人就不會給你面子。對於生活在人際關係社會裡的大人來說，面子已經變成了如同空氣和清水一樣維持生命的必要物質。
庇護在父母溫暖羽翼之下衣食無憂的少年們，是很難理解這些的。
未婚夫變成殘疾了？當然要去退婚啊！要帶著保鏢和支票去退婚啊！什麼我被退婚了？莫欺少年窮！待我三年之後逆襲打臉……
為什麼這種套路網文能夠大火特火，撲街作者們心裡沒有一點逼數的嗎？
所以，站在張揚這個年紀的學生角度看來，楊白勞……不，韓老闆就相當於花一百萬賣掉了自己的女兒吧？
便宜？
事實上一百萬隻是人家給的封口費加零花而已，真正重要的是輝月製藥的醫療服務，這才是韓晉咬著牙忍氣吞聲的真正原因。
但事實真相也許並不像他想的那麼美好，因為收到韓湘湘資料檔案的並不是輝月製藥下屬的某家醫療機構或者心理診所，而是一個私人僱傭的記憶修改者。
張揚沉聲說道：「我不知道對方是怎麼跟你說的，但他們的誠意也許並沒有你想像的那麼充足。根據我這邊的情報渠道顯示，你女兒的檔案已經流入到了一些不怎麼體面的人物手裡。」
韓晉沉默了幾秒鐘，不動聲色地說道：「原來如此，多謝您的提醒，騰蛇先生。我知道該怎麼做了，等處理完這件事之後我再與您進行溝通。」
掛斷電話。
韓老闆的態度讓張揚心中莫名產生出一股不祥的預感。
這說明……對方應該已經在趕去的路上了吧？
以韓老闆的性格應該不會輕易相信他這個不明底細的陌生人說出來的話，相對而言對方雖然是仇人，但採用的卻是守規矩的談判方法。
職業的代溝比年齡的代溝更可怕。
外交官當然更願意跟外交官交談，大家喝喝茶打打高爾夫談笑間把正事辦了。他才不願意麵對新聞記者或者網路鍵盤俠，還要浪費唾沫跟他們打官腔解釋黑話。
韓晉需要的僅僅是騰蛇帶來的情報，而不是騰蛇的建議，他自己會作出判斷。
然而張揚也不是一個得過且過的樂觀主義者。正相反，他的性格決定了他對一切問題都抱有相對悲觀的謹慎保守態度。
所以他通過剛才的電話拿到了韓晉現在的位置。
手機比電腦更方便的地方就在於，根本不用去追查它的真實IP，只要入侵進去，直接就可以通過導航系統進行晶元定位。
這不是新鮮事兒了，十五年前諾基亞帝國的最終之作露米婭就可以做到在斷網情況下進行GPS定位，而且還是不加任何限制的免費功能。然而直到今天未知仍然有百分之八十的手機用戶對此一無所知。
韓晉的手機當然有加密安保系統，可惜他本人並不是專業人士。
隔行如隔山。
而在另外一邊，從山崎野原手機里傳回的反饋信息來看，他的位置也開始移動，正巧是韓晉所在的位置方向。
「你們這幫王八蛋不要再折騰我老婆了好不好！」
張揚對著天空豎起一根中指，自暴自棄地大喊了一嗓子。他撓撓頭深吸了一口氣，決定翹掉下午的課，跟過去看看他們到底想要搞什麼飛機。
他只是想要保護他所在意的那個人，但是他從沒想過會有這麼麻煩。
這讓他想起過去一個經典電影里的台詞——
人生總是如此痛苦嗎？還是只有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