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天張揚都沒有心思學習。
他給自己偽造了一個病假記錄，然後藏進了學校主機房。
要做的工作有很多，簡直可以說是千頭萬緒。
如果有人接了韓老闆的單，他就不用這麼費勁，直接等別人查出結果來就好。但是這一次令人有些意外的是，那十萬塊錢的花紅到現在都沒人領走。
事實真相和韓老闆最初猜測的有些出入，這一次的事兒還真不是沖他本人來的，就連他女兒也是遭受了池魚之殃。對方真正針對的目標是那位李雙全，首尾處理的非常專業，再加上警方不知出於何種目的也在封鎖消息。
最後就變成了尷尬的冷場。
張揚只能自食其力。
說到線索，誰都沒有他這個半親歷者掌握的線索多。但也正因為線索眾多，反而不知道該從何處下手。
第一條線索就是警方掌握的情報中，那個貌似不存在的私家偵探。由於警方內部的併案調查，張揚現在拿不到更多的情報，但是可以從蘇銳那裡斷斷續續地收到一些側面信息，比如說他自己在手機里留下的筆記和錄音，這都需要時間分析。
第二條線索是整個事件最終指向的那位大老闆李雙全，這個人到底是什麼來歷，誰和他有仇，不惜動用這麼龐大的社會資源也要往他身上潑髒水？要知道在公眾場合蓄意謀殺會造成極大的社會影響，必然引來警方的高度重視，究竟是誰能承受住這樣大的代價？
第三條線索是引導網路輿論的那些媒體公眾號和水軍，要說他們是義務勞動那連鬼都不信，這些傢伙必然是收錢辦事，甚至有可能就是整個事件的策劃者。
第四條線索比較不起眼，就是車禍視頻的錄像者，這個人不僅事先知道整個計畫的安排，並且還是整個網路事件的背後始作俑者。他不僅拍攝了視頻還把視頻傳到網上，要敢說自己什麼都不知道那就有點太虧心了。
當然，張揚能想到的事情，警方不可能想不到，所以他其實不需要自己去找這個人，只需要跟蹤警方的進展就好。
入侵警局電腦並不是什麼好主意，網警司里藏龍卧虎，更不用說還有特勤局那些鎮場的大佬，除非萬不得已還是不要輕易嘗試。再加上這個案子已經併案調查，說不定還牽扯到其他更大的麻煩，貿然行事絕非明智之舉。
電影里都是騙人的！一部電影頂多就那麼倆小時時長，觀眾口味又那麼挑剔，編劇當然是怎麼爽怎麼給你寫。
現實中的選擇會更多，操作自然也更加細膩複雜。
張揚經過謹慎的考慮之後，決定換一個馬甲去接韓老闆的花紅。當然他不是為了錢，而是為了得到韓老闆手中的情報。
韓老闆應該能從警方那邊獲得最新的進展情報，但這對他沒什麼用，他真正想知道的是到底有沒有人在背後搞自己。雖然張揚知道這多半是他自己想歪了，但也保不齊這後面就真有韓老闆以前的仇人在暗中作梗，這誰都說不好。
至於張揚自己的目的則是想辦法解決目前針對韓湘湘的網路暴力，如果能順便報復一下幕後的那些王八蛋那就再好不過。從這一點上來說，他和韓老闆的目標並不衝突。
跳蚤市場里就有乾淨的馬甲號出售，不過張揚喜歡自己動手。所謂的馬甲當然不是過去那種重新註冊一個賬號的意思，網路時代發展到今天，個人的身份信息已經全部綁定在一起，毫無隱私可言。
十年前警方通過手機號碼就能查出你的個人信息和活動範圍，而在十年之後的今天，個人的網路行為特徵都已經被錄入到信息庫當中，這種程序類似於過去攝像頭使用的步態特徵對比系統，就算你在腦袋上套二十層絲|襪去搶銀行，第二天警察叔叔照樣能到你家去查水表。
所以想要製作一個新馬甲，首先就需要一個完全空白的身份信息庫，然後再往裡面填充可以以假亂真的信息，至少要讓人在第一時間分辨不出真假，並且能對網上大多數的監察程序矇混過關。
簡單打個比方來說，如果你是魔教信徒要偽裝成少林弟子的話，首先要學會幾招少林武功，剃光頭燒戒疤，搞清楚現在寺里的僧眾輩分，最重要的是多讀兩卷佛經再學會河南話以免張嘴露餡。
張揚一邊追索著網路上的信息，一邊填充完善自己的新馬甲，直到下午三點鐘左右才搞定收工。他的新馬甲名字叫做「騰蛇」，聽起來不像是什麼好人的樣子，實際上卻是很正經的神獸。
韓老闆放出來的花紅是公開懸賞，絲毫沒有掩蓋的意思。張揚很輕易地就聯繫上了他的助手，開門見山地說道：「我手頭上有韓老闆需要的消息，想跟韓老闆做一筆交易。」
助手很快回覆道：「錢不是問題。」
張揚隨即回覆道：「能用錢解決的當然不是問題，有些事情我想跟韓老闆直接談，不知道韓老闆是否方便。」
有一句老話說得好——如果連你自己都看不起自己的話，那就沒人能看得起你。同樣的道理放到現實和網上都可以通用。如果他僅僅是假扮成一個接單的黑客，那自然也不要指望人家對自己抱有什麼尊重。所以為了達成自己的目的，他就需要扮演一個成熟穩重的角色，而韓老闆就是一個現成的模板。
沒過多久，一個通訊請求從對面發送過來，打開之后里面傳來韓晉沉穩的聲音：「你好，騰蛇先生，我是韓晉。」
張揚偷偷咽了口唾沫，打開變聲器說道：「不好意思韓先生，我不太方便公開身份，對於你女兒的遭遇我深表同情，同時我也知道一些內幕。」
韓晉說道：「沒關係，也希望你能理解我現在情緒不太穩定，所以您有話直說好了。」
從他的語氣裡面可聽不出有情緒不穩定的跡象，但他現在毫無疑問是沒有跟陌生人客套的心情。
張揚沉默了兩秒鐘，開口問道：「警方那邊對您是怎麼說的？」
韓晉說道：「我以為我才是需要知情的那一方。」
「可能您有些誤會。」張揚努力保持著自己的語氣盡量平穩，低聲說道：「我知道一些內情，但我不知道警方對您選擇的是哪種說法——他們還在追查那個不存在的私家偵探？還是在尋找那位拍攝視頻的路人？」
他這樣一說，韓晉秒懂。
警方一般不會向外人透露案情進展情況，首先有保密規定，其次人家也沒有這個義務。韓晉固然可以通過自己的渠道拿到警方的情報，但裡面有多少水分就無法保證了。換言之其他有門路的人物也是這種待遇。
這是一種默認的潛規則，換做其他行當也沒什麼區別。飯店裡的廚師肯定不會拿自己最好的手藝給你炒菜，古代地方官員也不會把真正的極品特產上供給皇帝。
回頭皇上想起來這事兒再管你要你拿不出這個檔次的東西來，被砍頭找誰說理去？
「聽說是涉及到其他案件，已經併案調查了……」
「沒錯，事實上另外那個案子跟我有些牽扯。」張揚這時候並不知道到底合併了什麼案子，但是他可以仗著網路的隱蔽性壯著膽子瞎扯：「從這一點上來說，韓先生，我們的立場是一致的。」
韓晉遲疑了一下，試探著說道：「你是說復旦那邊？」
復旦？卧槽復旦？
張揚腦海中划過一道閃電，心說不會這麼巧撞上的是哈雷和項城手上的那個案子吧？這兩個風馬牛不相及的案子怎麼能扯到一塊去的？
心思電轉之下他已經隱約感覺到自己抓住了某種線索，但是在表面上他還要努力保持平靜來應付韓晉的試探。沉默了幾秒鐘之後，張揚含糊地說道：「沒錯，特勤局……」
不管是不是哈雷他們那個案子，特勤局這個詞應該就足夠韓老闆腦補出三百字的內容了。至於他到底腦補了什麼張揚不知道，但至少可以打消他的疑慮。
「我懂了。」提到特勤局，韓晉果然放下了警惕，語氣中不自覺地帶上了幾分緩和：「警方確實正在尋找那個私家偵探，拍攝視頻者已經找到，正在審訊但沒什麼進展。我覺得……」
「阻力很大，對吧？」張揚說：「有一股無形的阻力在影響警方的破案進度，相信您也能感受得到。」
韓晉不動聲色地說道：「你有什麼建議？」
張揚說道：「韓先生，你的女兒……以及我重視的人都遭受了無妄之災。我並不懷疑警方的破案能力，真相早晚會水落石出。但我顧慮的是對方有可能會狗急跳牆，所以我決定幫助警方加快一些進程，而這也需要你的協助。」
韓晉毫不猶豫地回答道：「當然沒有問題，但你得先告訴我對方到底是誰？」
「答案不是很明顯么，只是您不敢確認而已。」張揚斬釘截鐵地說道：「就是輝月製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