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舊調小組」位於紅巨狼區的一處安全屋內。
商見曜站了起來，走向房間里那塊有裂縫的全身鏡。
鏡中的他頭髮偏棕色，眼窩被巧妙描了一圈，顯得頗為深邃。
他的臉部輪廓同樣在粉底等事物的修飾下，更加立體了。
這讓他看起來就像是一名純正的紅河人。
在蔣白棉巧手改扮下，商見曜變得不再那麼英俊，免得於貴族包廂內受到注視，引來懷疑。
不過，他高大的身材、陽剛的氣質，都保留著原本的模樣，反正這在「最初城」貴族階層，在表面崇尚武力的人群里，不是那麼顯眼。
據蔣白棉所知，「盤古生物」每年出口的基因改良原液、藥物有很大一部分到了最初城，被貴族們分享。
他們一方面宣揚舊世界的毀滅來自禁忌的實驗，號召大家抵制不自然的基因技術，另一方面又悄悄改良著自己的基因，以此向被統治者們證明貴族是有血統的，有傳承的，是上天的寵兒。
所以，在「最初城」的貴族群體里，大量的人在一米八零以上，身材挺拔，體格健壯，長相不錯。
望著鏡中的自己，商見曜突然嘆了口氣：
「哎……」
「怎麼了，覺得不夠帥了？」蔣白棉笑著調侃了一句。
以商見曜的思路肯定不是這個理由……龍悅紅無聲嘀咕道。
當然，他也想不出商見曜究竟為什麼嘆氣。
商見曜收回目光，一臉遺憾：
「太普通了，好不容易染一次頭髮，怎麼能只有一種顏色？」
「你還想七彩啊？」蔣白棉失笑道。
商見曜想了想，認真說道：
「這太顯眼了，三原色就夠了。」
這也很特立獨行好不好？龍悅紅腹誹道。
蔣白棉沒去理睬商見曜的抱怨，對著鏡子，整理起自己。
她對自己的黑髮非常滿意，沒有更改顏色，反正紅河人種里也有黑髮族群——這甚至是當初建立「最初城」的主流人群，他們來自阿克森地區。
之前「舊調小組」在烏戈旅館附近吃過的一家餐館，老闆就是阿克森人，他的頭髮和灰土人一樣黑。
蔣白棉現在只是把頭髮披了下來，弄得卷了一點，然後還用上了「黑衫黨」好不容易搞來的一副具有美容效果的隱形眼鏡。
這玩意沒什麼度數，是舊世界的古董，雖然包裝依舊完好，但蔣白棉也不知道還能不能用。
她只能仗著「天選者」的卓越體質，按流程處理之後，強行佩戴了上去，反正也就是兩三個小時的事。
這讓她的眼眸一片蔚藍，彷彿陽光底下的安靜大海。
她的五官輪廓、臉龐線條，也有做一定的處理，讓自己更像阿克森人，且不是那麼美麗。
這一次，她將作為商見曜的女伴觀看角斗比賽。
「這種隱形眼鏡只有一副，小白，你和小紅要不繼續當灰土人？但要修飾一下面容，免得被『反智教』的人認出來。」蔣白棉撥了下頭髮，望向白晨道，「反正那些貴族誰沒幾個灰土人奴僕。」
白晨沉默了兩秒道：
「我還是不進角斗場，和老格在外面接應吧。」
格納瓦屬於「重武器」，不能帶入角斗場，更別說貴族包廂。
蔣白棉若有所思地點了下頭：
「好。」
她沒問為什麼。
接著，她對龍悅紅笑道：
「你要染髮呢，還是保持現在這個樣子？」
「現在這樣吧。」龍悅紅對染髮還是比較排斥的。
「盤古生物」內部就沒什麼人染髮！
「好，坐下吧，我幫你墊墊鼻子，修修眉毛，畫畫眼線，總之，讓你看起來像另外一個人。」說話的不是蔣白棉，而是商見曜。
他模仿著蔣白棉的口吻，一副剛才已經熟練掌握相應技術的模樣。
龍悅紅當然不敢做他的實驗品，退後一步，咕噥著道：
「我怕你把我畫成女人。」
如花那種！
商見曜笑了：
「這豈不是好事？
「完美偽裝！」
「坐下吧，我來。」蔣白棉瞪走了商見曜，笑著說道，「其實這方面的技術，最好的是老格，只要他獲得相應的數據，立刻就能成為化妝大師。我的輔助晶元沒那麼強，在控制性上不如智能人。」
格納瓦動了動金屬鑄就的脖子：
「從身高、體型、五官特點來看，小紅要偽裝成紅河人貴族，女性化是更好的一個方向。」
雖然知道老格是實話實說，只是不懂人情世故，但龍悅紅還是有種一口老血涌到了喉頭的感覺。
他吐了口氣道：
「我是灰土人奴僕。」
蔣白棉忍著笑意，開始給他上妝。
這個過程中，龍悅紅不解問道：
「組長，為什麼要讓商見曜扮貴族？他也可以做灰土人奴僕啊。」
紅河人女貴族養個高高大大的灰土人奴僕在「最初城」是常見之事。
龍悅紅倒也不是嫉妒商見曜，而是他覺得以商見曜腦子隨時一抽的狀態，在貴族包廂內與人寒暄時指不定會出什麼岔子。
「那樣太顯眼了。」蔣白棉邊忙碌邊回答道，「這次的首要需求是低調，不引人注意，再說，如果真有機會，他作為貴族，更能和目標搭上話，發揮『推理小丑』的作用。
「嗯，還有，雖然經歷過混亂年代，槍械武器的使用又拉近了男女體格的差距，『最初城』所謂的上流社會裡，女貴族的地位不低，數量不少，但熱衷於看角斗比賽，而非陪伴男性朋友前去的，有一個是一個，大家應該都認識。」
商見曜則在旁邊笑道：
「其實可以讓小紅扮貴族，我和你做他的奴僕，我就怕到時候，他發現需要獨當一面，腿肚子會打顫。」
「怎麼可能……」龍悅紅下意識反駁道。
他不再繼續這個話題。
等忙完偽裝，「舊調小組」五人對了下時間，分頭出發。
這一次，格納瓦和白晨開原本那輛改裝過的吉普，蔣白棉、商見曜和龍悅紅坐上了新租來的、還算大氣的黑色轎車。
最高角斗場就在紅巨狼區，距離金蘋果區不遠，周圍建築較少，地形開闊。
將車停好，商見曜一個箭步，直奔貴族包廂的單獨入口。
蔣白棉一把抓住他，給了他一個「甜甜」的笑容。
然後，她挽住了商見曜的手彎，盡職盡責地扮演著女伴的角色。
龍悅紅提著裝手槍的袋子，以僕人兼保鏢的身份緊隨其後。
入口處，膀大腰圓的安保人員先檢查了門票，然後看了眼蔣白棉、商見曜那身應該藏不了重武器的衣物，客客氣氣示意他們可以進去了。
而龍悅紅被從上到下，仔仔細細搜查了一遍。
貴族包廂位於角斗場南看台觀看角度和距離最好的地方，和周圍的露天座位比，它有遮陽擋雨的頂棚，有防彈的玻璃幕牆，有一個個半封閉的透明小開間。
商見曜、蔣白棉和龍悅紅找到了門票對應的小開間，分別坐了下去。
屁股剛挨住柔軟的椅面，龍悅紅就發現附近其他小開間內的奴僕們沒一個坐著，哪怕他們也是憑票進入。
獃滯了一秒，龍悅紅強行把自己拔離位置，走到商見曜和蔣白棉身後，擺出了「專業」的架勢。
就在這時，又一群人進了貴族包廂。
龍悅紅、蔣白棉和商見曜望了過去，看見了一張熟悉的臉孔。
獅子一樣的福卡斯將軍！
他怎麼來了？龍悅紅心中一驚。
……
安坦那街附近，一個賣私釀酒的小店內。
「你運氣真不錯啊，這就配型成功了，第一次就配型成功！」器官商人嚴淼一邊領著韓望獲入內，一邊笑著說道，「可能就像一句灰土諺語說的那樣，好人有好報吧。呵呵，我雖然也是灰土人，但在最初城長大，對灰土文化其實不是那麼了解……」
韓望獲沒有理睬他的絮叨，直接問道：
「是你上次提過的那位女士嗎？」
「對，你等下就能見到她了。」嚴淼轉入小店角落一張卡座，指著對面道，「再等大概一刻鐘。」
「我以為你會很準時。」韓望獲平靜說道。
類似的黑產交易，不是應該精確到分鐘嗎，哪有等待這麼久的道理？
嚴淼笑道：
「你擔心什麼？就算遇到治安官，該害怕的也是這裡的老闆，而不是我們。
「一男一女加個介紹人見面，還能有什麼事？」
韓望獲輕輕點頭，坐了下來。
他不知該怎麼回應嚴淼剛才那句話，只能保持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