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從突如其來的躲藏「衝動」中恢複後,白晨就已經站了起來,打開窗戶,準備配合蔣白棉、商見曜對付那個「高等無心者」,所以,她有看見南柯觀觀主周玥的那番舉動。
對於白晨的回答,蔣白棉一點也不意外,反問道:
「為什麼這麼覺得?」
白晨簡單說起自己的分析過程:
「當時,周觀主只做了三件事情:一是扔掉手電筒,這個可以不用考慮了;二是砸出了裝,嗯,應該是符水的瓶子;三是拿八卦鏡照那個『高等無心者』。」
坦白地講,聽到符水、八卦鏡這些名詞,龍悅紅總有種這不科學的感覺。
而更不科學的是,它們竟然發揮了作用!
這就像是故事裡的情節映入了現實,而那個故事的開頭還專門寫了一句「純屬想像,絕非真實」。
這樣的恍惚感里,龍悅紅聽見白晨繼續說道:
「如果那個『高等無心者』害怕的是符水,那他遮掩閃避之後,完全不需要逃跑,因為周觀主似乎只帶了一瓶水。」
而且,那個塑料瓶內的符水已灑了一地,裡面只剩下一點,不足為慮。
排除掉電筒和符水兩個答案後,白晨的結論就很清晰了。
蔣白棉先是「嗯」了一聲,表示了贊同,然後才評價道:
「這有一個問題,你把那個『高等無心者』的智慧和人類等同了。
「我們能明顯看到,他和沼澤1號廢墟內那些『高等無心者』不一樣,更接近野獸而不是人。
「倉促之間,野獸是無法去思考敵人是否還有符水的,他只會根據本能,遠離危險。」
沼澤1號廢墟內那些「高等無心者」明顯是被小沖調|教過的,或者說受到了他的影響,所以表現得更像是人。
白晨思索了一下,回想自己這麼多年應對野獸和普通「無心者」的經驗,點了點頭道:
「確實。
「他太強大了,我下意識把他當成了人。」
她沒有因自己在分析問題時犯了錯誤就感覺羞惱,不願意承認。
這一方面是在荒野流浪者的生涯中,犯錯往往就意味著危險,有人指出你的錯誤那是在拯救你,另一方面是類似的復盤裡,「舊調小組」倡導的氛圍是勇於批評和自我批評,哪怕蔣白棉自己,也有思慮不周,被提醒的時候。
蔣白棉轉而望向商見曜和龍悅紅:
「你們有什麼看法?」
「我還是覺得這,這太玄幻了。」龍悅紅斟酌起語言。
商見曜跟著點頭道:
「因為他是鬼……」
他把「鬼」字拖得很長,刻意表現出了陰森森的感覺。
蔣白棉白了他一眼:
「說人話!」
「那些東西克制他。」商見曜表情一正,變成了專業人士,「人類覺醒有代價,『高等無心者』應該也有。『蜃龍教』崇拜的是『幻覺之神』,知道這個領域可能付出的代價、存在的弱點是什麼很正常。」
現在是專業嚴肅的商見曜?蔣白棉嘀咕了一句,沒敢把這個問題說出口。
聽到這裡,龍悅紅慢慢醒悟了過來,接受了周玥用神棍風的器物嚇走「高等無心者」的事實。
可能是因為之前遇到那些覺醒者的時候,他要麼根本沒有參與,要麼不知道或者沒利用過對方付出的代價,所以在這方面沒有太深刻的印象,遇到的事情不會直接往相應的點上去想。
「不錯。」蔣白棉回應了商見曜的分析,臉上逐漸露出了笑容。
她笑得就像是偷到了小母雞的狐狸:
「從這一點出發,周觀主準備的那些東西透露了很重要的情報啊。
「幻覺領域的覺醒者有可能的弱點是:
「怕水,怕光,怕鏡子,還有,臉盲。
「嗯……她背後那根麻袋又代表的是什麼。」
怕水是從瓶裝符水解讀出來的,怕光來自手電筒,怕鏡子不用說,自然是那面八卦鏡,臉盲則是周玥自身的表現。
這……龍悅紅聽得一愣一愣,莫名有一種自己是不是有秘密在平時不小心表現了出來,被組長看在眼裡卻沒有說的感覺。
周觀主都沒做什麼事情,就被分析出了一二三四五!
啪啪啪,商見曜鼓起了掌。
而對於麻袋的意義,他也誠懇地做出了回答:
「怕被套起來打。」
「誰不怕?」蔣白棉沒好氣地回了一句,接著說道,「怕光可以排除,周觀主看到那個『高等無心者』站在路燈之下後,就直接扔掉了手電筒,說明她也是這麼想的。臉盲不構成被嚇跑的原因,也能排除。怕水,嗯,你們應該也注意到了,被扔進酒吧的那具屍體,脖子處有明顯的啃咬痕迹,血液流出了很多。這也是水啊,那個『高等無心者』明顯不怕。」
她頓了一下,又補充道:
「呃,不排除他畏懼的是特定種類的水,可惜當時周觀主和格納瓦都在,我沒法搜集一點回來研究,不過嘛,這個可能還是比較小的。
「麻袋一直沒有使用,但不排除產生了震懾作用。
「總之,最大的可能是那個『高等無心者』害怕鏡子。」
白晨若有所思地附和了一句:
「如果這個假設成立,那就可以解釋那名『高等無心者』為什麼不進酒吧。
「裡面亮著燈的情況下,窗戶的玻璃就像是一面面鏡子。」
蔣白棉聞言,笑了起來,對龍悅紅、商見曜道:
「看看,看看,這就叫舉一反三,大膽假設,小心驗證。」
這贊得白晨都有點不自在了。
贊完白晨,蔣白棉對龍悅紅道:
「你也得準備一面可以隨身攜帶的鏡子了。」
整個小組就龍悅紅沒有。
——作為女士,作為擅於狙擊的槍手,蔣白棉和白晨都是有化妝鏡的。商見曜為了讓能力對自身起效,也是有的,不止一面。
「我天亮就去換!」事關生死,龍悅紅完全沒有不好意思的表現。
他之前就發現,塔爾南有的攤位可以交易化妝鏡。
這顯然也是來自舊世界城市廢墟的。
他話音剛落,商見曜就輕飄陰森地說道:
「也許那是哪個死者用過的,她的鬼魂就寄居在裡面……」
「別嚇小紅了,說正事。」蔣白棉打斷了商見曜的鬼故事。
我會怕這個?龍悅紅想了想還是決定選相對比較新的化妝鏡。
這時,蔣白棉做起了自我檢討:
「這次我犯了一個錯。
「因為塔爾南治安良好,規模不小,又有機器人衛隊保護,我下意識認為那個『高等無心者』不會襲擊這裡,沒產生足夠的警惕。」
「無心者」襲擊較小的人類聚居點,獲取食物才是灰土上常見的事情。
「我也犯了一個錯誤。」商見曜跟著說道,「在最開始颳起風,有人砰砰拍門的時候,我沒有出去和他玩捉迷藏,比誰先找到誰。」
「這種情況大部分都是小孩子的惡作劇。」白晨給出了自己的看法,「我們確實不能放鬆警惕,但也沒必要因此疑神疑鬼,人類的精力是有極限的。」
所以我不做人了?蔣白棉的腦海里忽然閃過了這麼一句話。
她還以為商見曜會這麼回應,但商見曜只是點了下頭:
「是小孩子並不影響捉迷藏。」
這一次,兩人的腦電波沒有對上。
各自做完檢討,總結了經驗和教訓,蔣白棉轉而說道:
「這個『高等無心者』能力的範圍有些大,效果也非常強,我懷疑他要麼已經抵達了『起源之海』的終點,找到了自我,只是因為本身失去了智慧,始終無法戰勝,要麼在罹患『無心病』前,就進入了『心靈走廊』。
「還好,沒有智慧的強者要比正常弱很多很多。」
蔣白棉一直認為「高等無心者」是闖不過「起源之海」最後那一關的——那是和自我的對抗,沒有清醒的意識和足夠的智慧很難完成。
聽到這裡,龍悅紅下意識說了一句:
「『高等無心者』未必是靠覺醒,也可能是大腦等器官發生畸變,產生了相似的能力……」
這就不存在渡不渡得過「起源之海」的問題了。
說著說著,龍悅紅沉默了下來,因為他發現「高等無心者」,至少現在遇到的這個,在一些表現上,還是和覺醒者很像的:
他們都存在一定的弱點或者說代價。
「嗯。」蔣白棉沒有直接否定,畢竟缺乏足夠的樣本和證據。
她思索著說道:
「先當這個『高等無心者』是覺醒類,代價是害怕鏡子,那他的三個能力又分別是什麼?」
「製造幻境!」龍悅紅搶答道。
蔣白棉輕輕頷首,補了個修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