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命運 第六十三章 「牧者」布永

「篡改記憶?」蔣白棉側頭看向商見曜,重複起關鍵詞。

郭正歇斯底里的嘶喊讓她略感驚悚。

這不僅是因為對方的表現和聲音,還在於記憶是一個人最私密也最寶貴的東西,如果這也會被人篡改,那就沒法分清什麼是真實什麼是虛假了。

到時候,說不定只能主動加入僧侶教團,天天念「四大皆空」「夢幻泡影」「凡所有相,皆是虛妄」。

商見曜毫無恐懼之色,認真點頭道:

「『神父』的能力齊了。」

「確實……」蔣白棉回過神來,吐了口氣。

從目前獲知的信息看,真「神父」的三個覺醒者能力分別是:

催眠;篡改記憶;營造共同幻境的那個。

比起假「神父」,這不涉及身體的操縱,不提升格鬥能力,但卻更加讓人畏懼,更顯得神秘和可怕。

這個時候,嘶喊完的假「神父」郭正緩了下來,坐在那裡,大口喘起氣。

商見曜看著屏幕中的他,忽然笑道:

「那麼問題來了,既然真『神父』能篡改別人的記憶,那為什麼不直接就讓你記得自己是真正的『神父』?這樣的話,就不用擔心被人破壞掉『催眠』的效果了。」

剛才那一番擊潰心理防線,戳破虛假認知的話語將不會有任何作用。

郭正沉默下去,隔了十幾秒才道:

「可能是因為他不允許假『神父』成為真『神父』。哪怕只是自我記憶里的真『神父』,也不行。

「真『神父』只能有一個,只能是他。」

當一個人記憶里自己就是真「神父」時,那無論經受什麼樣的拷問,他都是真「神父」。

蔣白棉剛想說這思路有點危險和瘋狂,商見曜就頗為認同地說道:

「這個理由我接受。」

「……」蔣白棉悄然翻了個白眼。

她轉而問道:

「除了被『篡改』的那些記憶,你是否還能想起與真『神父』有關的其他細節?比如,他付出的代價是什麼?」

郭正搖了搖頭:

「唯一肯定的是,我們應該是同一批覺醒的。」

類似的問題,蔣白棉相信歐迪克應該有藉助夢境影響尋找過答案,既然他沒提醒他的好兄弟商見曜要注意什麼,那就說明假「神父」郭正相關的記憶要麼從不存在,要麼出了問題。

她不再糾結這件事情,開始詢問別的:

「你知道幾位『反智教』的長老?」

教宗之下,「八人會議」的長老。

「我只接觸過一位,主持我們覺醒儀式的那位,後來給我下達命令的也是他。」當話題不再涉及真「神父」,郭正的狀態明顯好了不少,「他是紅河人,叫布永,負責最初城大區,嗯,不是整個『最初城』的勢力範圍,是那座城市及它的周圍區域。」

「最初城」勢力的首都最初城是當前灰土上公認最繁華的城市,又被稱為「渴望之城」。

「他長什麼樣子,有什麼覺醒者能力?大規模翻看別人記憶這一條應該只是其中某個能力的某種應用。」蔣白棉眼睛一亮。

這可是一條大魚。

當然,這看起來不像是他們這支「舊調小組」能夠對付的,按照杜衡的說法,這說不定都是已經進入「心靈走廊」的覺醒者,無論是能力的範圍,還是可以影響的目標數量,都足夠誇張。

「你覺得我能記得住他的樣子?」郭正自嘲一笑道,「他的綽號是『牧者』,說話的聲音總讓人有點不舒服,類似於喉嚨受過傷,一直沒有痊癒的感覺。」

蔣白棉思緒轉動,找到了一個可能存在問題的地方:

「既然『牧者』布永負責的是最初城大區,那你為什麼會被派到野草城來,單純為了刺殺許立言這個任務?」(注1)

「野草城是教派沒有覆蓋的區域,誰先傳教就歸誰管。」郭正簡單解釋道,「反正要過來刺殺許立言,那不如順便傳下教。」

蔣白棉又問起郭正下屬的牧師有哪些,發展了多少信徒,平時的物資從什麼地方獲得,郭正只笑了笑:

「歐迪克應該已經通過夢境知道了相應的情況,你們直接找許立言要報告就行了,何必讓我重複一遍?」

「這是流程。」說話的不是蔣白棉,而是幫她配音的商見曜。

不錯……蔣白棉微微點頭,無聲表揚。

等假「神父」郭正回答完,商見曜趁機問道:

「你對『心靈走廊』有什麼了解?

「教宗進入新世界又是怎麼回事?新世界在哪裡?」

郭正失笑道:

「這都是機密中的機密,別說我,就連真『神父』都未必清楚。

「我只隱約有個印象:布永長老有些神奇的小物品,說是執歲的恩賜。

「呵呵,我還在『起源之海』內直面那些內心的恐懼,距離『心靈走廊』還有十萬八千里。」

說到這裡,郭正忽然怔住,喃喃自語起來:

「難怪……難怪我一直過不了那個島嶼……被『催眠』的人永遠不可能成功……」

蔣白棉若有所思地點了下頭,問起另一個重點:

「你是什麼時候知道雷雲松他們是『盤古生物』的人?又是從哪裡獲知歐迪克付出的代價?獵人公會的副會長克里斯汀娜?」

「不是她,是『啞巴』,呵呵,也許是真『神父』,給我的情報。」郭正搖頭說道,「我最初只是想找幾個與教派無關隨時可以捨棄的『幫手』,誰知道『啞巴』直接給了我這麼一群人的情報,然後,我才有了栽贓嫁禍挑起爭端的計畫。」

真「神父」是因為雷雲松他們想要拜訪許立言,專門翻看了記憶,查了下他們的背景,然後「設定」好時間,讓他們避不開假「神父」?蔣白棉在心裡做著進一步的猜測。

審問的尾聲,商見曜興緻勃勃地請教道:

「你們『反智教』是怎麼祈禱,怎麼行禮的?」

這是一個輕鬆的話題,郭正吐了口氣,揉了揉太陽穴道:

「祈禱是在用餐前搖頭,具體幾次無所謂,意思是不要思考,行禮是用雙手從兩側捂住眼睛,表示不見不聞不察,祝福語是『願你也失去智商』,涉及執歲時則說『請全身心相信神』,傳教時主要講『懷疑一切,沒有真理』『思考是陷阱,知識是毒藥』……」

商見曜不知什麼時候拿出了一個小本本,記了下來:

「符號是沒有五官的人?那彌撒又是什麼樣子?」

「對,沒有五官的人。」郭正後靠住椅背道,「我們的彌撒很簡單,就是先佈道,聽一聽知識和思考的壞處,然後跟著牧師喊口號。具體喊什麼,用多大聲音,根據當時情況來定,也可以用掌聲來代替。」

聽到這裡,蔣白棉好奇問道:

「你們是怎麼傳教的?那些人又是怎麼真正信仰上的?」

郭正看著前方的屏幕,不是太有生氣地說道:

「一開始是用食物這些誘惑,然後深入了解信徒們的困難,幫他們解決一部分,最終讓他們完全地依賴我們,徹底放棄思考。」

「前半部分還挺正常的,後面就……」蔣白棉撇了下嘴巴,「我還以為你們直接用『催眠』能力傳教。」

「沒那個必要,也就彌撒的時候,會做些布置,提升點效果。」郭正笑容略有點複雜地說道,「對灰土上絕大部分人來說,活著是很辛苦的一件事情,如果能由我們幫他們思考,幫他們安排,讓他們獲得較為穩定的生活,那他們就算知道教義有問題,也會自己欺騙自己,選擇相信。」

呼……蔣白棉吐了口氣,合上了自己的筆記本。

……

「阿福槍店」二樓,潮濕昏暗的過道內,龍悅紅雙手插在衣兜里,一步步往樓梯口走去。

路過一戶人家時,他抽了抽鼻子,嗅到了食物的香味。

正在門口用煤炭爐子煮東西的大叔看到他,熱情招呼起來:

「要不要嘗嘗?我把剩下的東西按你說的那個『雜燴』的做法一起煮了。」

經過一起守護家園的戰鬥,龍悅紅和這片院落這棟樓宇內不少人都有了點交情。

他連連擺手道:

「不用,不用,剛吃過。」

他根本不好意思吃這戶人家的東西——他們也受了災,還需要領救濟來維持生活。

他帶著笑容,越過大叔,進入了樓梯。

蹬蹬蹬,一樓跑上來個十七八歲的女孩。

她面容清秀,裹著乾癟的白色棉襖,嘴裡叼著個黃色的窩窩頭。

「額?」龍悅紅有些詫異在這個時間看到對方。

那女孩拿住窩窩頭,笑著打了聲招呼:

「上午好。」

她察覺到了龍悅紅的疑問,隨口解釋道:

「最近沒生意,又有救濟領,安老師也願意以打折價多上幾節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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