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命運 第七章 味道

幾個老婆?生在地下大樓內,長在地下大樓內的龍悅紅很難想像這種事情。

商見曜則認真討論了起來:

「肯定忙不過來。」

「有些地方是有這個風俗,有些地方還能一個女人娶幾個丈夫呢。」蔣白棉回憶起所見所聞。

商見曜頓時有些好奇:

「如果把這兩種地方的人放在一起,兩種風俗混合起來,會變成什麼樣子?」

蔣白棉想了想:

「大概是,我的二老婆的大老公的三老婆的四老公竟然是我兒子?」

龍悅紅聽得一陣頭暈,短暫竟沒法理清這究竟是什麼關係。

他目光一掃間,忽然看見幾米外,一輛房車前,有幾個穿著棉襖和陳舊羽絨服的人立在那裡,對著兩根紅色的蠟燭頻頻俯拜。

那兩根蠟燭搖晃著火光,前方還擺著一塊風乾的肉、一隻剃得乾乾淨淨的雞和饅頭、窩窩頭等食物。

「他們在做什麼啊?」龍悅紅略微踮了下腳,試圖看得更加清楚。

白晨掃了一眼那個方向:

「他們在拜車頭神。」

「車頭神?」蔣白棉興緻勃勃地追問道。

白晨組織了下語言道:

「對『無根者』群體來說,車輛是最寶貴的財產,是家庭的重要一員,他們的很多風俗習慣都因此而來。

「他們總是會擔心車輛行駛的時候碰到了哪裡,撞到了哪裡,或者陷入了沼澤,以及因某些障礙而翻倒,所以,創造出了一個車頭神來膜拜,祈求一路平安,順風順水,不出故障。」

商見曜「嘖」了一聲:

「不屬於哪位執歲的管轄範圍?」

「是啊,他們崇拜的竟然不是某位執歲。」龍悅紅附和道。

白晨的笑容一閃而過:

「執歲們管的也不是那麼寬,在不少地方,很多人也只是聽過這個名詞而已。

「嗯……許多信仰執歲的教派有嘗試把車頭神納入自己的宗教,以此將『無根者』群體發展成自家信徒。現在做得最好的是『水晶意識教』,這同樣也是一個崇拜一月執歲佛陀菩提的教派。

「在另外一些『無根者』群體里,車頭神已經改名為車頭菩薩。」

「神靈之間的競爭好激烈。」商見曜正色評價了一句。

龍悅紅又看了眼祭祀車頭神的地方,看著風乾的肉、煮好的雞和饅頭、窩窩頭道:

「這會不會太浪費了?」

哪怕對「盤古生物」的員工來說,這也是大餐級別的食物,不是逢年過節,很少這麼吃。

「又不會丟掉。」白晨解釋道,「祭祀完,這些食物就會被端回去,全家分享。在灰土上,除了少數地方,根本不會出現浪費食物的事情。」

說到這裡,她神情柔和了一些,嘴角隱約有點翹起:

「在許多荒野流浪者聚居點,孩子們最期盼的就是祭神,那意味著之後那一頓會非常豐盛,一年才會有一兩次的豐盛。」

「這樣啊……」龍悅紅將這和「盤古生物」的年節等同了起來,一下就感同身受了。

說話間,一行四人來到了營地最熱鬧但也是遠離油罐車的地方。

這裡較為空曠,只停著三輛較長較大的房車。

它們鬆散地圍成了一個敞開的「口」字型,側門全部打開,露出了裡面的桌椅、廚台和柜子等東西。

而它們圍出來的地方,最外面一圈擺放著各種各樣的桌椅板凳,中間部分則完全空著。

此時,正對缺口的那輛房車頂部,有幾個圓球正不斷閃動著或綠或紅或紫的色彩,將整片區域都籠罩在了迷幻的光芒中。

另外兩輛房車頂部,分別有一個音箱,它們放著節奏感非常強的音樂,讓聚在空白區域的人們情不自禁地扭來扭去。

蔣白棉凝望了一陣,探手抓住了躍躍欲試的商見曜:

「別摻和。

「先進去。」

商見曜戀戀不捨地收回目光,弄好快要放下來的戰術背包,跟著蔣白棉往最裡面那台房車走去。

途中,他們遇到了一個把頭髮兩側全部剃光的年輕男子。

蔣白棉攔住了他,微笑問道:

「你們首領在哪裡?」

說話間,她聞到對方身上傳出較為明顯的汽油味道。

冬夜的寒風侵襲下,那年輕男子穿得也不多,就是一件長袖的紅色棉T恤和一條褲腳很寬的褲子。

他的額頭隱隱有點汗水,彷彿剛經歷了一場劇烈的運動。

「叫團長。」這年輕男子強調了一句。

「是,團長。」商見曜向來從善如流。

這年輕男子一下被哽住:

「我是說,我們首領叫團長,不,他不姓團,他是我們這個商團的團長。」

「你們團長在哪裡?」蔣白棉搶在商見曜開口前問道。

年輕男子指了指最深處那台房車:

「賣東西那個就是。」

回答完,他上下打量了蔣白棉一眼,露出笑容道:

「一起跳舞嗎?」

「不了。」蔣白棉一點也沒猶豫地拒絕了。

他們對話的時候,因為音樂聲強勁而有力,所以都放開了喉嚨,彷彿在喊。

對蔣白棉來說,這簡直如魚得水。

被拒絕的年輕人也沒糾纏,身體跟著節奏上下搖晃著,讓開了道路。

看著蔣白棉的背影,他抬起右手,嗅了嗅小臂處的氣味,疑惑自語道:

「她不喜歡這個型號的汽油味道?」

「舊調小組」快要抵達目標房車時,周圍陰影里突然躥出來一個老太太。

她端著一個棕色的簸箕,裡面放著許多瓶瓶罐罐。

「要來一點汽油嗎?或者,你們想要柴油?」這老太太臉上的皺紋已算明顯,整個人顯得有些消瘦。

龍悅紅等人略感茫然之際,商見曜非常適應地問道:

「好吃嗎?」

「……」老太太一時語塞,「這不能吃。」

她旋即大聲說道:

「灑一點在身上,能讓你們成為營地里最受歡迎的人!」

她空出一隻手,指著一個小瓶道:

「這是『橘子公司』的15型汽油,最純正的那種,而且氣味調配得剛剛好。

「你只要灑一點,今晚不知有多少姑娘為你神魂顛倒!」

蔣白棉聽得若有所思,自言自語道:

「因為許多車輛都需要燃油,這裡不少人對燃油的味道也愛屋及烏了?

「也許,對他們來說,花香遠遠比不上汽油或者柴油的味道迷人。」

「啊,你說什麼?」老太太的聽力稍微有點不好,而這裡的環境又非常吵鬧。

蔣白棉啞然失笑,大聲說道:

「我們不需要!」

看著老太太略顯失望地回到陰影里,「舊調小組」四人登上了最深處那台房車。

裡面的空間頗為寬敞,竟然能擺放多張桌子和椅子,正對外面的地方,則有一個到商見曜胸腹位置的乳白色平台。

平台前有幾根高腳凳,平台後則有陳列著各種瓶瓶罐罐的木櫃。

木櫃和平台之間,站著一個接近一米八的男子。

他四五十歲的樣子,頭髮很短,嘴邊留著一大圈花白的鬍鬚,身上套著件閃爍些微油光的黑色皮衣。

「要喝點酒嗎?」這位大叔微笑問道。

「你們有酒?」蔣白棉拉過高腳凳坐下,反問了一句。

龍悅紅同樣感覺詫異:

「盤古生物」這種糧食還算充足的地方,酒類飲料都屬於管製品,每年出產很少,每個人只有極少量的配額,遍地饑荒的灰土上,居然隨隨便便就能遇到一個賣酒的!

疑似「無根者」商團團長的大叔笑著說道:

「野樹果酒。

「我也不知道是什麼果子,每年夏天這邊都會長,又酸又澀,沒誰會吃它,又沒法保存到冬天,但釀成酒,風味竟然出乎意料地不錯。」

等到「舊調小組」其他人都坐了下來,蔣白棉才打趣道:

「我以為以車為家,以駕駛為終身職業的人不會喝酒。」

那位大叔頓時笑道:

「所以我們才只在每年冬天的時候頻繁喝酒。」

他嘆了口氣道:

「我爺爺那一輩,因為舊世界毀滅,回不去家鄉,精神狀態都不太好,很多時候只能靠酒精來麻痹自己。

「這也造成了不少事故,損失了一些車輛。

「到了我們父輩,就有了第一條團隊規矩,每個人都必須紋在身上的規矩。」

說到這裡,他轉過身體,拉高衣物,露出了背部。

那古銅色的肌膚上,兩排青黑色的大字異常醒目:

「喝酒不開車,開車不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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