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老遠，那個十連人率先舉起了雙手，像是在示意自己無害。
然後它在距離狄克與愛麗絲大概有十幾米的位置站定，用略顯沙啞的聲音道：「這不是人體實驗，如你們所見，這是一批死人。上一次，肖平交給了我一批屍體，這些屍體皆是聯邦範圍內自願捐獻遺骸的死者，這件事情，你可以與肖平確認。
「不過，我的實驗室範圍內，有我設置的屏蔽裝置，在這裡，聯邦最先進的設備應該也無法維持正常通訊，你們可以等離開之後再進行聯繫。
「我就在這裡，如果我真的在進行人體實驗，那麼，肖平早就來找我了。」
這個十連人的這番話讓緊張的狄克略微放鬆下來。
因為對方說的很有道理。
無論它在做什麼，這都是在聯邦境內。
目前，聯邦對帝國東境和南境的收復已經快要趨近於尾聲，眼下只剩下幾個零散的星球和一切四處活動的外文明海盜沒有解決，其他的地方，基本都已經掛上了聯邦的旗幟。
聯邦這個稱謂，現在已不是曾經的兩百多萬人的可憐艦隊了，而是坐擁四個恆星系的文明的代稱。
狄克壓下槍口，示意愛麗絲和其他人協助將貨物入庫，他的目光則一直在那個詭異的人類的身軀之上移動，他忍不住道：「這真的是死屍？」
那個「人類」行動自如，除了詭異的身體情況和空洞的目光之外，幾乎看不出和正常人有任何區別。
那頭晶簇如此答道：「當然。我為什麼要騙你？」
狄克深吸了一口氣。
他不由得有些好奇，這裡進行的實驗究竟是什麼？
但他沒有多問，他將帶來的貨物入庫之後，便選擇迅速離開。
狄克覺得這個十連人有些不大對勁。
這不是他第一次見到這個十連人，在他的印象中，這個十連人陰沉且有目的性，它缺乏人類的五官特徵，便很難看出它的精神狀態與表情，但它的眼睛裡的神采永遠是有目的性的，彷彿永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但今天，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總覺得這一次這個十連人眼睛裡的光芒，混亂又癲狂。
回到運輸船，艙門關閉的最後一刻，狄克還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愛麗絲察覺到什麼，低聲問道：「狄克，怎麼了？」
「沒什麼。」
狄克緩緩搖頭。
實驗室的倉庫門也正在關閉，那頭晶簇的身影被完全隱沒。
陰影與黑暗，正將它吞噬。
……
……
十個活著的實驗體的到來讓那頭晶簇心中泛起激動的火花。
雖然這比人類活體實驗要差一點，但終歸是活著的東西。
而且，對於人類的實驗，這頭晶簇已經進行了很多了。
它騙了狄克。
那個詭異的庫管員不是死屍實驗的成果，而是克隆人實驗的成果。
死屍實驗的效果很不樂觀。
根據這頭晶簇提出的要求，肖平找來的那些人類的死亡方式各異，但它們與植物世界邪神交織所發生的變化卻仍是不可控的。
這頭晶簇嘗試了好幾種方式，最好的情況無非就是死人跳起來變成怪異。
而差一些的，則變成一地的濃水，或者是大面積的菌群。
當死亡成為決定性結果，復活似乎就只能把生物體變成另外的東西使之活過來。
這頭晶簇對此進行長時間的細緻研究，這種結論其實也並不準確。
無意識狀態下的植物世界邪神的權能感知到死亡，主動賦予其生命，卻不是復活生物體本身——在絕大多數實驗中，被「復活」都是生物體身上本來活著的東西。
比如細菌、比如病毒、比如沾染著其他什麼東西……
植物世界邪神的權能在這些東西上發揮作用，使之變異，並賦予它們成千上萬倍的生長速度，從而讓死者活過來。
這不是這頭晶簇想要的結果。
因此它立刻嘗試了用活物實驗。
最開始是小白鼠，然後是克隆人。
克隆人雖然沒有靈魂，但它們是活物。
這頭晶簇想要賦予給這場實驗的變數是活物，它希望植物世界邪神的權能可以影響它想要讓其影響的物體本身。
它用殘忍的方式殺死或重創這些活物，將它們一一投入實驗。
在小白鼠實驗中，這頭晶簇取得了突破性的進展。
它找到了某種編譯方式，可以通過種子來反向影響植物世界邪神的權能，進而達到它所想要的實驗目的。
這讓這頭晶簇欣喜若狂，它覺得自己找到了用權能編譯靈魂的密碼。
但這仍不是成功。
權能仍有極限，它所要做的是確認權能死者復生的能力，再從權能中剝離出這份能力，進而進行更進一步的實驗——超越神靈的實驗。
隨後，克隆人被投入了實驗。
看起來，實驗已經走向了成功。
倉庫的庫管員就是成功的克隆人。
這個庫管員在實驗中服用了某種劇毒藥物，在實驗中陷入嚴重的器官衰竭，而來自於神靈的權能賦予他一套完整的、新的器官。
當然，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這一套器官生長在了它的體外。
這是亟待解決的問題。
然而，這個實驗體卻由此重獲新生，雖然他仍沒有靈魂，像是一個機器人一樣活著、接受命令，但它已能夠正常行動了。
這是某種利好的信號。
仍有一批克隆人在實驗之中，而現在，活體生物也終於抵達，這頭晶簇站在倉庫裡面來回走了兩趟，激動的身軀都在微微顫抖。
它將進行下一輪的實驗。
寶貴的活體生物十分珍惜，它捨不得一口氣用掉整整十個，而是只調取出一個，移動到中央實驗室之中。
中央實驗室依舊乾淨與整潔，只是要忽略那些扭曲的植株、怪誕的白老鼠和克隆人，還有成批的死屍。
以及越來越多的、從植物世界邪神之中探出的那些半透明的觸角。
巨大的種子屹立在中央，它已被那些半透明的觸角所包圍。
而這頭晶簇，則正又一次將觸角牽引向封閉箱之中的蟲族。
活體實驗，即將開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