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軒帝默默看著眼前的劉承明，看著對方眼睛裡的那些複雜又簡單的情緒。
然後他緩緩道：「今天負責處決你的人不是朕。朕無權決定你的生死。」
隨後，這位皇帝重新看向蘇晨。
蘇晨有些意外，他確實沒有想到，這位皇帝會把他的皇叔、帝國堂堂的天兆騎士送給敵對方的自己來殺。
這已是赤|裸裸的示好了。
但蘇晨沒有道理拒絕。
他就是為此而來。
劉承明已是強弩之末，蘇晨所能夠做的，唯有一殺。
他邁動腳步向前，血色的水晶劍微微顫鳴，像是感受到蘇晨心中的情緒，也跟著震動與激昂起來。
那位皇帝則默默後退，讓開一段距離。
能看出來他雖然向蘇晨示好，但仍然保持著絕對的謹慎。
蘇晨上前，他便後退。
蘇晨也沒有天真到覺得這個皇帝被自己「王霸之氣」嚇得主動交出了劉承明。
對方這樣做，必有所求。
就像是剛剛關於虎符與玉璽的那一番話一樣，他其實根本沒有必要和自己說。
說了，就一定有深層次的目的。
但此時此刻的蘇晨不在乎。
一切，都要等他殺了那位所謂的天兆騎士再說。
蘇晨來到劉承明的面前。
在光線昏暗的醒明宮裡投下更大片的陰影，將那位瀕死的天啟騎士完完全全籠罩當中。
劉承明的眼神前所未有的驚恐，在經歷過一系列的變故到現在，他的驕傲和憤怒早已被恐懼和驚慌所吞沒，那裡面還蘊含著將要被蘇晨這個聯邦人所殺死的巨大羞辱。
蘇晨只靜靜地看著他。
然後血色的水晶劍揚起又落下。
鮮血在黑暗的醒明宮台階之上飛濺。
蘇晨的眼睛裡的那一抹冷光彷彿終於褪去了些許。
他緩緩揚起頭來，看向對面。
黑暗深處，那位皇帝正在凝視著他，那雙同樣黑暗的眸子卻如同星辰般明亮，其中蘊含著無限的光彩。
皇叔死在他的面前，彷彿無法在他的心中驚起任何波瀾。
還是他先開口：「朕調查過聯邦的背景體系，你們從坦旦人的實驗場而來，是一個典型性的『末世實驗』文明模式，哪怕到了星空到了現在也是如此，聯邦的文明仍然存在。
「但在這個文明之中，有一個人卻超然於了這種體制之外。
「這本來應該是不可能的。『成熟』的人類文明體系不會允許這樣一個特例的存在，因為那是對體系的最大破壞。
「但這個人卻就這樣真實存在著。
「那就是你。
「蘇晨。
「這個最為特殊的個體。」
蘇晨看向他：「你怎麼能了解的這麼清楚？」
這個問題的答案也許可以是皇帝依靠他的權柄與威勢調查資料，一點點得到的訊息。
但這卻並不容易，哪怕是權勢滔天的帝國皇帝，也只能在他權勢所及之處才能夠調查到他想要的東西。
而聯邦艦隊從坦旦人的光年實驗場出來，就一直遊離於混亂星域之外，內部結構也完全是自成體系，哪怕是現在也沒有改變多少，他們沒有信息和混亂星域交互，就算這個混亂星域之中的人類帝國如何強大，也不可能找到根本不存在的聯邦艦隊的信息。
而坦旦人更不會將這種層次的訊息交給自己的傀儡。
原因也很簡單，無論帝國在坦旦人那裡算是什麼，但帝國人和聯邦人，都是人類。
「這是唐浩波親口跟朕說的。」那位皇帝的眼睛一直落在蘇晨的身上，沒有半分的移動，「他告訴朕了許許多多有關聯邦、有關實驗場的事情。這其中，當然也包括你。蘇晨。」
蘇晨的眼睛裡，終於浮現出一抹驚訝。
唐浩波這個名字雖然已經很久沒有在蘇晨的耳畔出現過，但他仍記得那個人，在剛剛來到混亂星域的時候，唐浩波是被推舉為整個聯邦艦隊掌舵人的存在，可以說是臨危受命，而他本身確實也擁有這樣的能力。
而在蘇晨他們截擊伊桑人所攜帶的原初石的時候，正是唐浩波帶著聯邦當時僅有的兩艘輕型攻擊艦之一前來接應。
但隨後，他們才拿到原初石就遭到了帝國的襲擊，整艘輕型攻擊艦都被帝國摧毀，蘇晨他們倉皇逃亡。
等等……
摧毀……
那個時候，自己真的有親眼看見那艘輕型攻擊艦被摧毀嗎？
蘇晨震驚地抬起頭來，看向對面的陰影之中。
陰影里響起輕笑聲：「沒錯。那一艘船的聯邦人，都沒有死，唐浩波也被朕安頓下來，與漂泊無依的聯邦艦隊不同，他們早已在朕的安排下、於帝國有了一處棲息之地。
「聯邦人也罷，帝國人也好。
「皆為人類。
「你真的以為朕會殺人奪寶？殺盡一船的人類？」
「你究竟是要做什麼？」蘇晨深吸一口氣，鮮血正順著水晶劍滑落，滴滴答答的跌落地面塵埃之中，發出輕響。
「朕要做的事情很簡單。」那位皇帝開始向前邁步，他的聲音變得高亢而洪亮。
「朕要這千年帝國，再不為人家犬。
「朕要這片星空無盡文明，再不能辱朕的種族。
「朕要這滿星空的人類，為自己的文明而戰。
「朕要坦旦人的光年實驗場化為廢墟。
「朕要千千萬萬的人得享太平——
「朕要朕的國家裡的每個人都能笑著來到這個世界，也能安詳地離去。」
他一步步邁動腳步向前，從陰影處向蘇晨靠近，黑色的眸子璀璨如星辰。
「其實朕沒有想到會先在這裡見到你，也沒有想到聯邦會有如此的勇氣有如此的實力走到首都星的皇宮中來。
「甚至沒有想到，你們能夠做到這種地步。
「甚至將第七種姓的『天兆』騎士斬殺於殿前。
「但這都不重要……
「朕想要說的是，朕所期望的未來難以實現，朕很清楚那些慷慨之言背後蘊含著那些危險與不可能。
「更何況帝國今日遭此重創。
「因此……
「朕想要問……
「也是一直想要問的……
「聯邦，可願意與帝國結盟？」
大殿之上，龍袍的帝王向蘇晨伸出手臂，如星辰般明亮的眼睛裡蘊含著無限的期望與期待，看著眼前，近在咫尺的這個人。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