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靈之戰的硝煙尚未散去，在恐怖力量下崩散的迷霧像是散落在城市的一團團雲團，短暫地露出倫敦城的一些角落。
街頭巷尾飄蕩著人類的哭喊，巨大怪異的屍骸隨處可見，幽靈們卻不見蹤影。
蘇晨來到一樓，看見的是更違和的一幕。
一個穿著紅色快遞服的外賣小哥，就站在星漢科技公司一樓的大堂里，一手各拎著一個大號的外賣箱。
而看見他，蘇晨的臉色就是微微一垮。
因為這個人，他認識。
那是他來到倫敦後見到的第一個人，法森堡精神病醫院404號的患者，白楓。
「嘿，大佬，我們又見面了！這裡是您點的外賣。」
多日未見，白楓一點沒有生疏感，看見蘇晨，立刻推開他身邊兩個安保人員的阻攔，一溜煙地就來到了蘇晨的面前。
星漢科技公司的安保也都是天賦者，當然不可能被他推開，只是因為注意到白楓可能認識蘇晨，才在這時候沒有過多的阻攔。
蘇晨看見他，反而生出某種明悟。
他還記得前些天這傢伙還發布過一個《論如何活捉瘦小乾枯的小怪物》的日誌，當時蘇晨因為那東西太流水賬而沒有細看，但現在看來……那個日誌里的瘦小乾枯的小怪物，恐怕就是此前被那頭晶簇像是死狗一樣帶過來的第一眷者。
這兩個傢伙，是什麼搞到一起去的？
看著白楓走過來，蘇晨便擺了擺手，示意大堂之中的所有人退避，趙苗苗適時地踏前一步，帶著幾個安保人員先去外面查看怪異們的屍體去了。
白楓則笑道：「大佬不愧是大佬，我還在給別人打工，你就已經自己當老闆了，能不能借我點錢，我最近吃不起飯了。」
蘇晨盯著他看了三秒鐘，才意識到這傢伙是認真的，但他沒提借錢的事兒，反而問道：「你怎麼和那傢伙混在一起的，你知道它是什麼存在嗎？」
「他知道我的秘密。我有個重要的人不見了，我要它幫我找到她。」白楓直視蘇晨，罕見地正色說了一番話，旋即就皺起眉頭，嘆息般沮喪道，「看來你並不想借給我錢——咱們的交情好像沒有我日記里寫的那麼好。」
間歇性失憶症。
蘇晨差點忘記他身上的嚴重病症，這是因為白楓的瘋癲與神經質時常會讓人忽略這一點，而他在外的表現里，幾乎很少會體現出他患有這種可怕的疾病。
白楓放下兩個外賣箱，從懷裡掏出他皺皺巴巴的日記本，翻開其中一頁，道：「你看。」
蘇晨探頭看了一眼。
那上面胡亂字體寫著一些蘇晨的個人外貌特徵及性格特徵，邊兒上甚至還有一個誇張的手繪畫，大概畫出了蘇晨的樣子來，並在下面一行寫到，我的鐵哥們。
蘇晨看到這裡，便有些感動，但緊接著他注意到，這一頁的最末尾還寫著一行小字：「這是大腿，一定好好巴……」
「啪」地一聲，白楓抽走了蘇晨手中的日記本，嘿嘿一笑，一指外面很遠的趙苗苗，道：「哈哈哈，那個妹子好好看。」
「這話題轉的太生硬了吧！」蘇晨的青筋暴起。
白楓則拎起地面上的兩個外賣箱，臉上的神情重新變回凝重之色，像是剛剛的事情完全沒有發生過一樣，道：「我右手邊的呢，是鹹魚炒飯，代表著拒絕；而左手邊的呢，則是章魚哥拌飯，代表著秘密，現在，該是你選擇了。」
蘇晨看了他一眼，伸手拿向白楓左手邊的外賣箱。
沒有猶豫。
如果說在見到那頭晶簇的時候，他還有遲疑與猶豫，但在看過第二階段的全球變化、那頭晶簇給出的資料以及經歷過剛剛的事情之後，蘇晨心中已經有了答案，雖然這頭晶簇在用活人與天賦者做實驗，但那對蘇晨來說不重要，他要活著，他要生存。
僅此而已。
永恆之主最後的那句話雖然很明顯是在故意挑動懷疑與不信任，但在看過天賦因子的結果之後，蘇晨覺得這不是沒有道理的，現在留在亡靈之國也許安全，那以後呢？
他們什麼也不知道，什麼也不了解，更沒有力量，第二階段也許還能承受，但這樣下去，他們一定會死，而且連自己是怎麼死的很可能都不知道。
蘇晨甚至覺得，他現在和百葉城、蒙彼利埃等等被襲擊的城市裡的普通人其實沒有什麼區別，只是他更強大一些，活的能更久一些而已，這就像是餐桌上的雞和牛，牛要比雞強大不知道多少，但當邪神們舉起餐刀，它們本質上沒有任何區別。
在第三階段來臨之前，他必須找到靠自己生存的辦法。
而想要找到生存的辦法，他必須弄清楚這個世界的秘密。
知道問題的答案，才有可能避開問題所帶來的死亡。
看著蘇晨接過左手邊的外賣箱，白楓才眯著眼睛露出笑容，道：「歡迎加入Night Raid！」
蘇晨無視了他這個糟糕的死亡梗，立刻道：「幫我轉告它，我同意合作，但我不止要秘密，它和說過，它有離開這裡的辦法，我要得到那個辦法，而且是我能實現的辦法——要在合作開始之前。」
邪神之爭，蘇晨想到的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離開。
生物最優秀的本能是規避風險，至少七個第九種姓和七個世界帶來的恐怖災變，那不是他所能對抗的，那頭晶簇說過它有辦法離開，與它相比，蘇晨沒有那麼旺盛的好奇心，他想要得到可以直接脫離這局棋局的辦法。
白楓再一次露出瘋癲的笑容，似乎對蘇晨的這個要求很高興去，但卻沒有再說什麼，抓著另一個外賣箱跑出去了。
蘇晨把那個被白楓命名為「章魚哥拌飯」、代表著秘密的外賣箱先放入阿諾瓦爾之環，旋即走出了大樓。
離開了大樓，蘇晨才發現，白楓沒有走，反而在外面扯著趙苗苗聊天，但他的泡妞火速失敗，因為喬正閃光燈一樣出現了場中，白楓像是捉姦現場的女主角一樣飛也似地跑了，迅速消失在蘇晨的視線之外，徹底消失不見。
蘇晨盯著他消失的方向，沉默良久。
那頭晶簇不敢出面，那些試驗用的天賦者、普通人可能就是白楓帶去給它的。
他一個普通人，是怎麼做到活捉第三種姓的第一眷者的？
他記憶中重要的事情是一個人嗎？
那個重要的人又是誰？
什麼樣的人，能讓那個患有間歇性失憶症的人一直無法忘記？
那頭晶簇又和他要找的那個人有什麼關係？
白楓，又會做到什麼地步？
蘇晨這時候才忽然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他似乎加入了一個瘋狂的同盟。
與他同席的這兩個人，一個瘋子，一個狂徒……
蘇晨不由得有些頭疼地摁住自己的太陽穴。
這合作真的靠譜嗎？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