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章 部長大人,天亮了

月光散落在櫸樹的嫩葉上,療養院一片清幽。

小房間里,多崎司咔哧咔哧地碾咖啡豆,栗山櫻良燒水燙杯,不久後,兩人在窗前的的地板坐成一排,喝著熱咖啡。

窗邊藤椅上整齊疊放著部長大人的長筒襪和內衣,椅背搭著做工精良的潔白禮裙,唱片機里傳出年代久遠的爵士樂曲聲。

「剛才飛來一隻好大的烏鴉,」栗山櫻良忽然說道,「在窗外盯著我們看了一會。」

「那隻烏鴉每天一到傍晚就要來,你別管它。」多崎司把咖啡杯放到地上,笑了笑:「就把那當成是禮節性的到訪即可。」

「呃,不如把烏鴉請進來做客?」栗山櫻良調皮似地說道。

「不不不,」多崎司趕緊搖頭,「今晚誰都別想打攪我和部長大人。」

栗山櫻良盯著自己的腳尖,一陣沉默。

多崎司一時間也不想說話說,只顧著喝咖啡。

視線不時朝部長大人看過去。

她穿著一件男式的襯衫,下邊光溜溜的只穿內衣,她的頭髮束起向上的馬尾,所以耳朵和後頸全都暴露了出來。在個位置上,生長著一雙柔軟小巧的粉色耳朵。

那耳朵粹出於審美目的而造出來的。

至少多崎司是這樣認為的。

他悄悄挪過去了點。

少女形狀纖細優美的脖頸,彷彿一棵剛剛破土而出的青菜,那純潔無瑕的肌膚,艷麗地閃著生命的光澤。

這幅景象奇蹟般親切而美麗。

幾乎勝過任何女子一|絲|不|掛的模樣,深深地震撼著他的心靈。

為什麼這麼美麗的肉體,內心會生病呢?

多崎司半晌無語。

只是悄悄伸出手,握住她的手心。

「對了,我剛才泡在浴缸里的時候,忽然想到一個問題,」栗山櫻良像想起了一件大事般,轉頭嚴肅地看著多崎司,「你上次說過的什麼在太平洋上遇到的美人魚還是什麼,能不能和我再說一遍?」

「我什麼時候說過?」多崎司疑惑道。

「有的,你肯定說過。」

「你記錯了吧?」

「絕對沒有,我記得很清楚。」栗山櫻良很執拗地用清澈的眸子盯住他的臉,「後來你遊走了,把我一個人扔在海里,伱還說沒有?」

「嗯,我有印象了。」多崎司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小耳朵,「我乘坐的船在太平洋中沉沒了,於是我抓住救生圈,一個人看著星星在夜海上漂游。靜靜的、美麗的夜,忽然發現對面有一條美人魚漂來。」

「對,就是這個。」栗山櫻良用力地點頭,「當時我還問你美人魚漂亮不。」

多崎司笑了下:「不漂亮能叫美人魚嗎?」

「也對哦。」栗山櫻良罕見地露出憨憨的表情。

「老實聽著好了,不要插話。」多崎司彈了下她光潔的額頭,「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呢,我和美人魚就擠在同一個救生圈裡,邊隨波逐流邊談天說地。」

栗山櫻良就像聆聽海邊幽靈唱歌的漁民一樣,認真地眯著眼睛。

「聊彼此從哪裡來的,以後要去往何處,還有愛好啦,電視節目啦,昨天做的夢啦等等東西,每天晚上都一起和啤酒數星星,偶爾數一下魚群里有多少魚。」

「慢著,哪裡有啤酒?」

「從輪船里飄來的罐裝啤酒,和沙丁魚罐頭一起飄來的。」

「嗯。」

「喝著喝著,美人魚的問我往下怎麼辦,我說前方有島嶼,要游過去。但美人魚認為沒有島嶼,還不如留在原地。」說到這,多崎司停下來喝了一口咖啡,接著說:「我一個人遊了兩天兩夜,終於爬上一座大島嶼,被開飛機路過的星野花見救了,再回頭找美人魚時,大海已經空無一物。」

「嗯,就是這樣。」

栗山櫻良曲著腿,把下巴擱在膝蓋上,彷彿要把外部世界與自己的世界嚴密地隔開。

從多崎司的角度看過去,她現在就像個小孩子,不會超過十歲歲。窗外傳來的一道清晰的雷鳴聲,不合時宜的冬雷,往外看一眼,月亮看上去比剛才更大更亮了。

「欸,在那之後怎樣?」栗山櫻良問道,「就是找不到我之後,未來怎樣?」

「誰知道呢?」多崎司笑著回答她,「說不定在好多年後,會在某一間街角的酒吧遇見,然後一塊喝啤酒。」

「不覺得感傷」

「或許。」

「好在現實中你不會拋下我一個人游去島嶼,對吧?」

「必然的。」

「心裡舒坦多了。」栗山櫻良哧哧笑著,身子湊過,緊緊挨著多崎司的胸膛,一邊用指尖戳他的胸口,一邊說:「喜歡和你在一起,有時候找不到你人了,恨不得馬上拋下一切去找你玩。」

「唔。」多崎司摟住她。

「是有時候,」栗山櫻良強調道,停頓了30秒鐘。繼續說道,「我是非常喜歡和你呆在一起的,但並不是說一輩子都要呆在一起。怎麼回事呢?」

「小唯也是這樣說的。」多崎司思考了下,「或許,你們兩個內心始終都是高傲的吧,不願意就這樣屈服,我能理解。」

「你當真能理解?」栗山櫻良坐起身子,死死盯著他的臉。

「已經理解了啊。」多崎司老實地回答。

栗山櫻良便重新躺下,小巧秀氣的胸部溫柔地貼著他的肋部。

「是時候去貓城看看了。」多崎司用手輕輕撫摸她的背脊。

「貓城……」栗山櫻良細聲呢喃。

「數據不足。」多崎司說道,「我對貓城還什麼都不了解,有點忐忑呢。」

「我本身對自己也不大了解,」栗山櫻良無力地笑笑,「不騙你。我這樣說,不僅從哲學意義上,而且從實際意義上,是真是假我都不知道。」

說完這句,她搖了搖頭,像是要透氣那樣走到窗前,拉開帘布。

窗外可以看見亮著稀疏燈光的療養院,造型各異的屋頂上方漂浮著一彎白骨般的曉月,她身上仍然穿著多崎司的白襯衫。

「多崎司,」她指著月亮喊道,「回到你原本的世界去吧——」

轟隆——

空中響起一聲巨雷,玻璃窗震得微微顫抖。

「不冷嗎?」多崎司問。

時值2月中旬。

少女站在窗前口吐白氣。

經過他的提醒,栗山櫻良才好像意識到寒意,於是她趕緊鑽進被窩裡。

多崎司也坐在被鋪邊上,輕輕摸著她的腦袋。

睡衣涼冰冰的。

栗山櫻良用鼻尖蹭著他的掌心,鼻尖也涼得很。

「喜歡你。」她忽然說道說。

「我也一樣的,」多崎司答道,「喜歡部長大人溫暖的身體,喜歡安靜地摸著她的頭髮,喜歡她睡著時的輕微喘息,喜歡早上叫她起床,喜歡她罵人時的不屑,喜歡看到她穿著我那件寬大的男式襯衣。」

聽著他說話,栗山櫻良把眼睛瞪到最大,筆直地凝視他。

彷彿小貓把瞳孔完全張開,凝視著黑暗中的物體那樣。

「你要記得去貓城。」她用強調的語氣說道。

「怎麼去?」

「等會睡著後,坐電車去。」

「電車?」多崎司好笑地問。

栗山櫻良把被子拉上,遮住下巴,然後一個勁地點頭。

眸子裡帶著笑意,但由於下巴被遮住了,無法分辨她是不是正在笑。

「坐電車去,也是坐電車回?」

「是的。」

「我明白了。」

「那你會驅邪。」栗山櫻良又問。

「驅邪?」多崎司愣了一下,搖頭:「不,我還沒學過那種東西。」

「不會驅邪可不行。」栗山櫻良表情嚴肅。

多崎司摸著她的額頭:「比如說驅什麼邪?」

栗山櫻良沒有回答。

沉默片刻後,她輕輕搖頭:「去到你就知道了,你那麼聰明,肯定不會失敗的對不?」

「嗯!」多崎司用力點頭。

轟隆——

屋外又是一聲巨雷,彷彿要把天空炸成兩半。

「你也換上睡衣,關掉電燈,進來和我一起睡,」栗山櫻良在被子里縮起身子,「抱著我,這樣你才不會迷路。」

「好的。」

多崎司起身,關掉了卧室的電燈。

在黑暗中脫去衣服,換上睡衣,一邊換衣服一邊嗅著自己身上的味道,今晚他沒洗澡呢,但幸好身上沒有汗味,體味也沒有,值得慶幸。

轉身,鑽進被窩,伸手摟住部長大人。

少女把頭枕在他的手臂上,身子一動不動,像是冬眠了的小動物,暖暖柔柔的身子,像不設防一般呈現出來。

月亮從豁然敞開的窗口探過臉來,窺視著床上的動靜。

兩人同床而卧,時間過得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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