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5章 吻

可以曬到暖陽的窗口下方,栗山櫻良雙手捂著胚泥,在拉胚機上緩緩轉動。

多崎司在她側邊的桌子上,和玲子姐交談。每隔十秒鐘,她會抬頭看一眼,留心兩人交談的內容。

「栗山小姐可是我們這的重要客人喲。」

「怎麼說?」

「你這不是在看著嗎,栗山小姐她長得可真漂亮,又顯得聰穎,又有一雙動人的腿,看見她,我心情多少可以開朗一點。」

「開朗?」多崎司奇怪地看著她。

玲子姐咧嘴一笑:「我以前也和大家一樣,穿著藍色的病服。」

「原來如此。」多崎司也跟著笑了起來,「恭喜。」

「幸運而已,我再給你添杯咖啡。」說著,玲子姐站起來,往他杯子里注入新的咖啡。

像第一杯那樣,多崎司不加糖也不放奶,用羹匙緩緩攪拌攪拌片刻,干喝一口齋啡。

兩人身後的壁鍾,發出「嗑嗑嗑」乾澀的叩擊聲。

「好香的咖啡嘛!」他說。

「謝謝誇獎。」玲子姐開心地說道,「有剛煮好的雞蛋,可以的話,嘗嘗好么?」

多崎司略一遲疑,說那就吃一個吧。

玲子姐從廚房拿來煮蛋和鹽末,和多崎司慢慢剝雞蛋吃,喝著咖啡。這時間電話鈴響了,她到一邊去接電話,多崎司趁機剝了個雞蛋來到栗山櫻良面前。

「部長大人,張嘴!」

「啊~」

嚼了兩口。

她側了側身,讓多崎司從她口袋裡掏出小手帕擦一下嘴角。

「要不要咖啡?」多崎司問。

「來兩口。」

多崎司拿起自己剛才喝的咖啡,端到她嘴邊。

栗山櫻良也不嫌棄,直接張嘴就喝。

「間接Kiss哦。」多崎司提醒她。

栗山櫻良沾滿陶泥的手一下子拍到他臉上:「關係都到這個程度了,部長大人還介意這個?」

玲子姐接完電話回來,一眼就看到多崎司臉上的五個手指印,忍不住笑了出來:「哈哈,你和栗山小姐的關係很不錯嘛,看來我們小公主等到她的王子咯。」

「她不喜歡『小公主』這個稱呼。」多崎司提醒道。

「啊咧,」玲子姐疑惑地看向栗山櫻良,「這樣嘛?沒聽栗山小姐說過呢……」

栗山櫻良不滿地轉過頭,表情冷峻,眼神凜冽地瞪著多崎司:「為什麼要把我的事說出來!」

「看吧,我們的關係就是這麼好!」多崎司看著玲子姐,表情炫耀:「只有我,才可以知道她內心的小秘密。」

玲子姐愣了下。

隨即,她皺起眉頭,告狀似的看著栗山櫻良:「栗山小姐,你男朋友這向單身人士炫耀的行為,很傷人心的。」

栗山櫻良先是沒好氣地瞪了多崎司一眼,隨後露出十分滿意的笑容。

多崎司用她的手帕,慢慢擦去臉上的陶泥。

他的手掌要更大更更厚實,手指很長,骨節分明,栗山櫻良想像著這雙手在陶器拉胚機上旋轉的場景,下意識開口:「你過來幫我。」

說著,她讓出位置。

「我不會的呀……」多崎司勉為其難地坐到拉胚機前。

「我教你。」

栗山櫻良彎下腰,雙手從手背握住他的雙手,慢慢引導著他完成陶泥拉胚的步驟。

她的手小小的,柔軟,溫煦。

「……咳咳。」

多崎司清清嗓子,很想說點什麼,又不知說什麼好。

默默轉頭看她一眼,她低垂著腦袋,纖長的睫毛在白皙的臉蛋上投下安詳的陰影。

「專心點。」栗山櫻良提醒他。

這種情況你讓我怎麼專心呀……

傾聽著她的心跳和呼吸聲,多崎司實在不知該怎麼做。

老實說,部長大人個子比他矮不少,從背後彎下腰來,胸口靜靜貼著他的背脊,感覺不太出來就是了……

但總歸是貼著了對不!

她的臉頰靠在自己的側臉,呼吸暖暖的濕濕的。多崎司看著她齊整整的劉海微微搖顫,像在做一場甚是完美的夢,但不是夢。

如此的姿勢一動不動保持了許久許久,直到陶泥慢慢拉成了水壺的形狀,栗山櫻良才像想起什麼似地撒開身子,順勢後退,從稍離開些的地方調整呼吸。

多崎司指著拉胚成型的模具:「這樣就可以了嗎?」

「接下來的燒窯就麻煩玲子姐了,我明天再來上色。」

為什麼要說「我」,不是說「我們」?

多崎司思考這個這個問題。

栗山櫻良瞥了他一眼,到旁邊的水槽洗手。

「交給我好啦。」玲子姐笑著說道,隨即從架子上取出一塊貓掌杯墊,遞給多崎司:「這是栗山小姐九歲那年製作的,送給你如何?」

多崎司雙手接過,鞠躬致謝:「感激不盡!」

「啊~」栗山櫻良忍不住打了一個小小的哈欠。

離開小屋,二人沿路返回。

期間星野花見發來消息,讓多崎司看著時間,差不多就該把小櫻良帶回去了。

十六歲的德牧跟在兩人身後,一直送他們到雜樹林,才掉頭往湖邊跑回去。

多崎司一路端詳著貓掌杯墊。

他不大懂陶藝。

只能說這個杯墊整體很厚實,遠說不上細膩精妙,邊緣的曲線也微妙地歪歪斜斜,遠沒有洗鍊的造型美感。

栗山櫻良好笑地盯著他的眼睛:「看出什麼了沒?」

「讓我再想想……」多崎司捧著杯墊,神情柔和。

不懂陶藝?

沒關係。

多崎司可以從藝術的角度去鑒賞。

和市面上那些精巧的瓷器相比,這個出自九歲的部長大人的作品,風格上來說相對簡樸,底部是白色的,正面是粉色的肉墊,小爪爪中間用灰色勾勒出陰影的部分。

想到該說什麼了……

多崎司挽住她的胳膊,微微的一笑:「怎麼說呢,這個杯墊,帶著可以讓觀者的心放鬆下來的溫情餘味。」

栗山櫻良忍著笑意,等他繼續往下編。

「你看這邊緣,」多崎司舉著杯墊,指尖輕輕滑過,「雖說有些微微的不整齊,也還有一些粗糙的顆粒,但手感卻好比一種天然材質的石頭,摸上去時候,有一種直接觸碰大自然的沉靜安穩感。」

「接著往下說。」栗山櫻良更好笑地盯著他。

「……」

我就只有那麼多詞啊……

栗山櫻良稍稍眯眼:「還有其它優點嗎?」

話裡有話。

另外一層含義就是「你不昧著良心多誇幾句,我跟你沒完」。

被她注視著,多崎司的腦子飛速運轉起來,所有的可以與這塊貓掌杯墊有可能扯得上聯繫的詞語,都從記憶深處被挖掘出來。

「你看著肉墊的粉色,像是色彩被賦予生命一樣靈動。還有貓爪間隙的灰色,看著極為淡漠,但卻極能發揮出背景的效果,增整體的層次感和真實感。」

「背後這白色就更好看了,像是天上的浮雲你不覺得嗎?」

「我只要看一眼,就會生出一種坐在廊檐下眺望夏日白雲流淌時的沉靜安穩的心境。」

「還有這貓爪形狀的杯墊,簡直就是不可思議的天才想法,好比森林地上散落的樹葉,杯子放上去時,就像某種可愛的大貓不為人知的從上頭踩過,不發出一絲聲響。」

說話的期間,栗山櫻良一直看著他。

那眼神跟往日的清冷不同,十分靈動活潑,就像二宮詩織時常看他的眼神那樣。

這樣的姿態令多崎司愈發地不安,總感覺下一秒她就要脫離地球表面,獨自去往不為人知的神秘國度那樣。

多崎司不知道那個世界對她而言是否會更好……但至少,他更需要她留著他自己所處的世界。

「這個杯墊,最妙的地方在於……」他努力地組織著語言,傾訴般說著,「它可以讓我大概知道,九歲時候的栗山同學,是怎樣獨自面對世界的……」

說著,他用手在自己胸口往下的地方比划了下:「大概,是只有這麼高的小小櫻良對吧?」

「嗯。」栗山櫻良輕點了下頭。

頭頂的樹葉被風搖曳著,發出像漣漪一般的聲響。

「小小櫻良同學,應當是非常清秀可愛的,像真正的小仙女一般。她每天七點鐘準時起床,自己洗漱,簡單地煮一鍋早餐來吃。上午和病友們一起勞作,或是喂小雞,或是放小牛。到了下午,也許是到山上寫生,也許是在湖邊小樓做陶瓷。晚上……晚上的話,是不是會到教堂里給唱詩班彈琴伴奏?」

聽到這話,栗山櫻良像是看著遠處風景般眯起了眼睛。

的確是這樣的,療養院的教堂里只有一個年老牧師,唱詩班的成員都是病人,伴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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