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早上好,Tasaki君。

八月初的夜晚,如魚鱗般細碎的雲朵間透出近乎圓滿的月,看來明天也是個好天氣。

寫完暑期的數學作業。

多崎司開始撐著下巴,望著窗外櫸樹下親密交談的星野花見和栗山櫻良發獃,右手中指還殘留著長時間寫東西造成的輕度麻痹感。

海風吹上山腰,搖曳排列的枝條,草坪,視野內的一切都閃爍著跳躍銀光。

將來一定要在鎌倉買一套別墅,一座有大廚房和大書屋的整潔漂亮的大別墅。在那裡讀書,聽音樂,看電影,燒菜做飯。看著星野花見隨風揚起的黑髮,多崎司心想,和她一起住在裡面一定很幸福。

我做,她吃。

思考做什麼菜可以討她歡心的時間裡,疲憊感如同天空塌落一般突然降臨的頭頂。

大別墅也好飯菜也好,統統煙消雲散,了無痕迹。惟獨自己存留下來,如鯨魚一樣浮在桌面沉沉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咔」的一聲,門打開,星野花見走了進來。

她仍然身穿學校的制服,邊朝室內走來,邊甜甜地微笑著注視他。

多崎司驚醒過來,抬頭看過去,聲音嘶啞地喊:「Hanami桑。」

「什麼?」

「你一直在這裡?」

「那還有假?」

「哪裡也沒去也沒消失?」

「人不可能那麼輕易地消失。」

「我做夢了。」

「知道,我一直看著你,聽見你喊我的名字。」

說完,星野花見摘下手錶放在桌子上,脫掉鞋上。接著像剝豌豆那樣一個個解開襯衣的紐扣,脫下裙子,脫去黑色長統襪,一件件疊好放好在椅子上,然後光著腳悄然走過地毯,鑽進被窩裡面。

蓋好被子後,她側頭問道:「還不睡覺嗎?」

多崎司關掉燈,輕輕掀開被子一把摟過她。

溫暖而滑潤的身體,帶有安穩的現實重量。

「沒有消失。」

「當然沒有。」星野花見說,「我不是說了么,人是不會那麼輕易消失的,除非被悄無聲息地埋進東京灣。」

「姐姐大人饒命!」多崎司說著,用指尖觸摸她的臉頰。

「我的身材有沒有走樣?」

「走樣了也怪不了別人,誰讓你這麼能吃。」

「胃擴張嘛~」星野花見神態自若地說,「碰見想吃的東西就忍不住,我也沒辦法啊,對了,把耳朵貼到我的肚子上聽聽。」

多崎司縮進杯子里,順從地將耳朵貼在她如畫布一樣平坦的腹部。

皮膚又薄又軟,十分溫煦,儘管吃下去了一大堆食物,肚子卻全然沒有鼓起,堪稱世界第九大奇蹟一樣。

「怎樣?」星野花見問。

「聽不到孩子的動靜。」

「你瞎扯什麼啊。」星野花見沒好氣的揪了下他頭髮,「我問的是有沒有聽到消化產生的動靜?」

多崎司屏息凝神。

她身上除了心臟緩緩地跳動外,還有一種很細微的震動聲。像是走在靜悄悄的森林裡,側耳傾聽遠方傳來的伐木聲。

「姐姐大人的身體十分動人。」多崎司把頭伸出被子,伸手摟過她的肩膀,頭髮的香味從黑暗中撲鼻而來。

星野花見問:「還有呢?」

「腿很迷人。」

「不壞。」星野花見笑著說,「沒有多餘的肉,腹部不見皺紋,皮膚非常有彈性,看來還可風流一段時間。」

說到這裡,她把手放在多崎司臉頰上:「不過這些都會在某一天突然消失,是這樣的吧?就像一條線斷了後,再也不能復原了。」

「不會消失的。」多崎司緊緊摟著她的身體,將這溫煦刻入心中。

「總感覺我們兩個就算分開了……」星野花見停頓了下,臉埋進他的肩膀:「在十年,或者二十年後,也會以某種奇怪的方式相逢。」

多崎司把下巴抵著她的頭髮:「說得就好像狄更斯的小說那樣。」

「你喜歡狄更斯?」

「嗯,算是最喜歡的一名作家。」

「我不喜歡。」星野花見搖了搖頭,嘟囔著說:「死亡、女性、傷感,狄更斯的小說永遠都缺不了這三個要素,都蠻具有悲劇色彩的。我就看不得這些東西,喜歡快樂一點的,喜歡圓滿大結局的。」

「悲劇才夠深刻嘛。」多崎司雙手感受著她富有彈性的身體,還有最愛的水滴形,感慨地說道:「情要變慘事,遺憾出詩意。」

「原來是這樣。」星野花見若有所思地點頭,問他:「那把男主角捅死,也算是詩意的行為?」

多崎司手上一僵,趕緊安分地移動到她的腰上:「可以換種詩意嗎,比如說看月亮數……」

「比如說套上麻袋沉入東京灣?」

「……東京灣到底得罪了誰,怎麼每個人都想填它?」

「少給我胡扯!」

星野花見沒好氣地咬了口他的肩膀,力道不重不清,疼得多崎司咬緊了牙關,但又不至於咬出血來的程度。

「想直接咬死你。」

說著,她移動嘴唇,一口吻在多崎司的鎖骨上。

長長的頭髮落在他的胸口。

多崎司舒適地閉上眼睛,品味這個吻的感觸。想新宿御苑的涼亭、想綉著花與鹿的手帕,想小櫻一家道場旗杆上飄揚的鯉魚旗。

自己是真的無法離開她……

悄然睜開眼睛,多崎司把手繞到背後解她的,尋找內衣的掛鉤。

他摸索了一會,找不到。星野花見鬆開口,黑暗中靜靜凝視著他。

「上面一點。」她說。

移開這層障礙,兩人緊密地貼在一起。

星野花見笑著說:「人生這東西也真是不可思議啊。」

隱隱約約的柔光照著她的臉頰,是窗外照進來的月光,她的眼睛也映著光,暖和、柔軟,如春天陽光般溫情。

「謝謝你。」多崎司說,「謝謝你剛才吃飯時沒有鬧起來。」

「那麼好吃的食物,怎麼可以辜負!」

星野花見把頭放在他胸口,身體緊緊貼來,微弱的呼吸聲中,有溫馨的濕氣呼出。

「不過這是最後的溫柔了哦。」她補充道。

多崎司伸手抱過她,感受著她的顫抖的同時,在心裡思考自己算是怎樣一個人。

問題沒這麼簡單,不是三言兩語解釋清楚的。

夾著這中間的自己到底算什麼呢?

想著想著,有些黔然神傷。

多崎司明白,假若再次置身同樣選擇,自己還是會重蹈覆轍。

自己已經再也不能成為一個地道的人了,想要把島本佳柰變成自己的貪慾,可以說與生俱來的帶有傾向性的屬性。

如果經過多年再重新回頭審視的時候,自己從中體驗到的,僅僅只有一個事實:誠然自己一次也沒有動過傷害誰的念頭,但行為和想法是兩件需要分別看待的事。自己在必要情況下,是會變得自私變得貪婪的。就連本應悉心呵護的對象,也對她造成了無可挽回的、決定性的傷害。

要承認這一點很痛苦,但實情如此。

「Hanami桑。」

多崎司緊緊摟著她的身體,在她耳邊把一切全都說了出來。

包括三個女高中生之間的糾葛,包括老闆娘的存在,包括和島本佳柰之間發生的事。

栗山櫻良的關係放在最後說,他還刻意強調道:「我和櫻良之間真沒有瞞著你發生什麼事,唯一的親密接觸,也只是她知道衣櫃里藏著人才故意讓我碰腳的。」

「用不著啰嗦。」星野花見手放在他臉頰上,低聲說:「我信得過櫻良,她才不是你這種滿嘴謊言的人!」

包籠在淡淡的月光中的指尖,泛著殘火般微弱的溫煦感。多崎司細心感受著,讓臉頰上柔弱的餘溫滲進心中,這幾個月來的甜蜜回憶如遙遠的雲絮般浮現在心頭。

「你居然可以坦誠到這種程度……」星野花見不無感慨地說,「真的很令我吃驚啊,原本打算現在就揍你的,但你那麼誠實,我都不太好意思下手了。」

多崎司心想,自己只是渣了點而已,又不是傻子,事情總有暴露的那天,與其等被動暴露後大可愛直接提刀,還不如自己提前把雷引爆,然後姿態放低一點,在夾縫中求一線生機。

而且他實在忍受不了繼續瞞著帶來的罪惡感,把一切說出口後,這段日子的迷茫也隨之煙消雲散,整個人的思緒和前進的方向瞬間變得清晰了許多。

「姐姐大人……」

多崎司討好地笑著,雙手托著她的腰:「明天再揍好不,讓臭弟弟多活一晚吧。」

星野花見咬著牙:「不行,一看到你就來氣!」

「反正明天才可以揍。」多崎司把她雙手反鎖在背後,不讓她亂動。

「可以啊,多崎司居然敢頂撞我了。」

「你是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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