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電影初體驗

白夏兒沒有想到,堂堂大明天子居然沒有給自己準備專門的雅座。

也是,當年他登基為皇卻還願意和自己分享一個包子,本來就是平易近人的性子。

只是……

之前白夏兒自己的運氣不錯,觀影的位置比較清靜。

但如今,她恨不得讓吉莉安幫忙把票吃掉!

因為坐在她和吉莉安前面的,偏偏就是朱富貴和那個妖妃!

無論眼睛怎麼挪,都能看到他們耳鬢廝磨的模樣!

白夏兒覺得自己今天真是倒霉到家了!

好在劇場內的燈光很快被熄滅了。

眼不見,心不煩。

驟然失去光明,讓劇場內出現了一陣慌亂和嘈雜。

劇院巡視員提著精神注入棒跑了過來。

自從劇院落成開始,看戲的時候大聲喧哇,不按戲票入座之類的不文明行為時有發生。

因此劇院方面特別僱傭了一批巡視員,給那些故意違反紀律的人注入精神。

不少觀眾才來鳳都幾個月,夜盲症還沒好利索。

但這不是他們大呼小叫的理由。

好在舞台正中央的銀幕上很快就亮起了一束光,一個低沉的男低音響了起來。

直到這個時候,人們才知道,為什麼這場戲沒有布景,沒有演員,甚至沒有報幕員,而只有一塊懸掛在舞台上的巨型白布了。

……

首先出現的是皇家影業的Logo。

在一個麥穗組成的圓環內,一隻胖乎乎,發了腮的美洲獅啊嗚叫了一聲,同時三百六十度擺了一下腦袋。

接著,銀幕上出現了兩行遒勁的大字。

「開闢荊榛,千秋功業;驅荷逐虜,一代英雄!」

這是郭沫若對於鄭成功一生的評價。

只不過原文中,為了政治正確,寫的是「驅逐荷虜」,朱富貴一字未改,只是調動了一下字的位置,郭沫若不敢表達的意思就躍然紙上了。

緊接著,伴隨著一段低沉的男聲,畫面出現,故事正是展開。

「大明天啟四年,西元1624年8月28日,日本九州平戶藩,一個嬰兒呱呱墜地了……」

由於鳳都境內早晚都有廣播新聞,所以觀眾們對於突然出現的男聲並沒有驚訝。

但是看到白色幕布上突然出現的,會動的畫面,全都發出了微微的驚呼聲。

雖然只是黑白電影,但黑白的畫面其實也能展現的非常細膩。

「老爺,老爺,夫人生了!是個男孩!」

一個身穿和服的侍女,穿著木屐一路小跑,將喜訊告知了一名威嚴的男子。

這個男人就是鄭成功的父親,福建巨寇鄭芝龍。

鄭芝龍一生有五個妻子,此時為他誕下長子的,是他的第二位妻子田川氏。

彼時,鄭芝龍在日本地位很高,肥前國平戶的諸侯松浦氏與之交厚,贈宅地建新居,並介紹平戶藩之家臣田川昱皇之女田川松締婚。

六歲之前,鄭成功,或者說鄭福松便含著金鑰匙,在平戶藩長大。

……

殷素素從懷中的零食袋中,不斷地向朱富貴投食。

「扮演這位田川氏的,就是那位白小姐吧?她可真美!」

「嗯嗯……」朱富貴嚼著薯片,含糊的回答道。

「你說,她和我誰更漂亮?」

噗嗤——

「哎呀,可樂溢出來了,素素,快給紙巾!」

朱富貴犧牲了一條褲子,總算糊弄了過去。

忽然,殷素素又輕聲問道:「陛下,扶桑總是下雨嗎?」

還沒等朱富貴回答,殷素素恍然大悟道:「哦,妾身懂了,我聽說朱成功是一位悲情英雄,陛下你故意用開場的雨幕,和凌亂矮小的和式建築定下整部電影悲劇的基調,對嗎?」

「嗯,嗯,就是這麼回事!」

朱富貴連連點頭,將卡在嗓子眼裡的薯條咽下,斬釘截鐵地道,「朕就是這麼想的!」

……

「原來朱郎有這樣的伏筆嗎?」

白夏兒在後面,整個人都快要趴到前座的椅背上去了,將朱富貴和那妖妃的每一句話都聽得清清楚楚。

那妖妃只看了幾眼電影,就將朱郎的心思猜得透徹,難怪能討人歡心!

真是個有心計的傢伙!

白夏兒想到自己在劇場兩個多月,還只當是拍那幾場戲的時候,正好趕上下雨天呢!

原來一切都是算計!

自己實在太天真了,這樣是無法與妖妃爭寵的!

女僕吉安娜一邊吃著爆米花,一邊看著小姐那明明是在竊聽,卻依然十分優雅的動作,無語的搖了搖頭。

……

這部電影能讓人悠閑地吃著爆米花的部分,也只不過是開場那三十分鐘罷了。

這段劇情用幾個小故事,將鄭成功的少年時代串聯起來,在田川氏的教育之下,他如何從一個懵懂幼童,漸漸成為一個意氣勃發的青年的。

身為巨富,甚至可能是世界首富之子,鄭成功14歲中鄉試,17歲迎娶禮部侍郎董颺先侄女,20歲入南京國子監,拜江南大儒錢謙益為師。

鄭成功兒時名福松,便更名為森,寓深沉整肅,叢眾茂盛之意。

錢謙益還為了勉勵他,賜予「大木」之表字。

少年得志,順風水師。

鄭成功和每一個少年郎一樣,寄情山水,飛鷹走馬,青樓留名。

他的母親田川氏勸他,莫要虛度光陰,男子漢要以家國為重,向他的父親那樣,坐個頂天立地的英雄。

畢竟少年郎自有少年郎的叛逆,更何況鄭成功這樣多少沾染了海上習氣的少年。

不過面對從小將自己帶大,感情深厚的母親,鄭成功還是稍稍收斂。

緊接著,電影的畫風從初時的輕鬆忽然收緊。

一則從北方傳來的噩耗打碎了江南秦淮畫舫的迷夢。

甲申天變,清軍入關。

……

劇院中原本窸窸窣窣的低聲附耳慢慢歸於寂靜。

逐漸凝重的情節,即便是沒有學習過中國歷史的吉莉安也握緊了拳頭,忘記了再去紙袋裡抓零食。

實際上,用後世的眼光來評價,朱富貴導演的這部戲肯定是不合格的。

過於冗長的前戲,用來刻畫人物性格,這是鍾愛炫技的大牌導演不屑為之的。

不過朱富貴面對的是一群從未經受過電影洗禮的十九世紀人。

如果用後世流行的蒙太奇、乃至是更加燒腦的碎片化敘事,恐怕根本沒有人能夠理解故事的內容。

用了三十分鐘筆墨平鋪直敘鄭成功的成長,可以很好地將鄭成功的性格展現出來。

這既包括他堅韌不拔,毅力果敢的一面;

也包括他剛愎自用的一面。

除此之外,其實還有一個意料之外的好處。

那就是對比。

一種強烈的對比。

在滿清鐵蹄南下之前,江南富庶美好的生活,以及滿清到來後,仿若人間煉獄般的場景,形成了極其強烈的反差。

當然,江南所謂的繁華,所謂的才子佳人,那是屬於達官顯貴的,與庶民其實並沒有什麼關係。

朝廷收稅,一毛不拔,而到了滿清手中,幾場大案下來,這些士紳乖乖拿出了海量的銀錢。

可以說,崇禎老叔爺上吊的那根繩子,就是這些江南士紳一手一手地搓出來的。

在電影中,朱富貴也如實地對這些現象加以鞭笞。

緊接著,在之前的劇情中,以鴻儒,甚至是鄭成功人生導師形象出現的儒林領袖錢謙益,摸著池水,感慨頭皮癢,水太涼。

從小到大,被鄭成功視為英雄的父親,在同鄉洪承疇的利誘下,不戰而降,使得隆武朝在閩贛的大好局面瞬間糜爛。

劇情越來越揪心,甚至當鄭芝龍不聽鄭成功泣諫,堅決降清的時候,劇場之中出現了好幾處怒拍扶手的聲響,和怒其不爭的嘆息。

看到這一重又一重的打擊,觀眾們雖然知道最終結果,但也不免為鄭成功擔憂。

當看到鄭成功哭孔廟、焚儒服,振作起來後,整兵金廈,以「忠孝伯招討大將軍罪臣國姓」之名誓師反清,誓保華夏的一幕,又有人忍不住大聲叫好。

總之,電影這種東西彷彿有魔力一樣,無時無刻不在調動著觀眾的喜怒哀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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