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3章 我真的很害怕

太陽西沉,喧鬧的一天結束了。

北鎮撫司初次執行任務,首戰告捷。

無論是華工還是殷人都在隱隱期待著,看向朱富貴小屋的眼神也變得閃爍起來。

戚文長圓滿完成了布置的任務,朱富貴在自己的小本子上記上了一筆。

現在皇帝陛下很窮,沒什麼東西能賞賜。

糊弄殷素素的玻璃珠倒是還有好幾個,但朱富貴實在拿不出手。

只能把這些小功勞記下來,到時候想個不太費錢的法子賞賜下去。

雖然之前沒問,但朱富貴從言談舉止和氣度上能看得出來,戚文長他們應該不是太平軍的普通小卒。

實際上也正是如此。

太平天國兵制:五人為伍,伍長統之;五伍為兩,以兩司馬統之;四兩為卒,以卒長統之,至卒始有屬吏,一卒有一百零四人;五卒為旅,設旅帥,一旅有五百二十五人;五旅為師,設師帥,一師計二千六百三十人;五師設軍,全軍共計一萬三千一百五十六人。

戚文長他們原本都是東王楊秀清下屬精銳,戚文長本人更是年紀輕輕就成為了旅帥。

奈何十年前一場天京之變,北王韋昌輝率部突然發難,誅東王府上下兩萬餘人,血流漂櫓。

戚文長等人冒死脫逃,輾轉於捻軍綠林,最終機緣巧合之下才來到了花旗國。

總之,戚文長是一個很有閱歷,也很有能力的人。

華夏自古舉大事時的流程,他們兄弟幾個業務嫻熟,經驗豐富。

要不是朱富貴要求的時間太短,教會殷人小孩反詩童謠也不太現實,他們老哥幾位還能編出一整套箴言藏頭詩來。

……

老實說,朱富貴對於古代那套神神鬼鬼的東西是不太感冒的。

一切牛鬼蛇神,在現代化理論武裝之下,都是紙老虎而已。

不過嘛,做事還是得看實際情況。

現如今,朱富貴身邊,殷人極度迷信,華工也不妨多讓。

想要儘快凝聚人心,鼓舞士氣,老祖宗的辦法還是最管用的。

當然,其中的風險也是很大的。

比如說那把魚腸劍,其實就是一個隱患。

如今它被殷人們當做了祖先的遺物,小心供奉在了神廟中。

明天的祭祀上,殷素素會舉著它與祖先通話。

可說到底,這把短劍不過是現代工業的殘次品。

不說別的,就是在劍柄的位置,甚至都還能發現車床的車痕。

如果在未來的某一天,後人發現所謂的國寶其實是冒牌貨,這將會造成不小的衝擊。

不過朱富貴一點都不擔心這個情況會發生。

都說了是國寶,國之重寶怎可輕示與人?

小日子過得不錯的島國人,老早就展示過應該怎麼做了。

草薙劍,八尺瓊勾玉,八咫鏡,三大國寶。

講起來一套一套,牛逼轟轟,傳承兩千載卻秘不示人,是為皇室信物。

說白了,別說現存的三神物是不是真貨,歷史上到底有沒有這三樣東西都不一定。

和天皇家族萬世一系的血統一樣,三國寶也是個薛定諤的存在。

只要不開箱,它就是有,同時也沒有。

天皇家不敢測DNA,與此同理,他們永遠也不會把三件所謂的國寶拿出來示人。

但對於普通百姓來說,寶物越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就傳得就越邪乎。

各種小說、影視、動漫,紛紛借鑒它們的設定樂此不疲。

所以,這一次的石人和魚腸劍,包括其他一些「文物」,未來的處理也非常簡單。

戰亂「遺失」一些,搬家「搞丟」一些,火龍燒倉「焚毀」一些。

剩下的,那都是國之重寶,明皇御賞,等閑之人不得與見。

……

今天晚飯吃的是貪吃颯的肉鬆餅。

朱富貴吃了五個,李春發吃了三個。

老頭本來牙齒就不好,現在跟著朱少爺吃御膳,看起來很快就會得蛀牙和牙周炎。

朱富貴提醒了他好幾次,讓他睡前刷牙,但就是不聽。

沒辦法,一百年後的中國人還覺得牙疼不是病,別說這個時代的老頭了。

其實朱富貴的系統倉庫還有很多速食麵之類的東西。

熱騰騰的麵條,濃厚的油脂,香噴噴的胡椒粉,想想都流口水。

不過速食麵的味道太沖了,如果被鄰居聞到,實在不好解釋。

所以朱富貴這幾天翻著花樣吃糕點。

老李跟著吃,老臉笑成了一朵雛菊。

「看你現在笑,到時候捂著腮幫子哭!」

朱富貴懶得看老頭那嘬餅碎碎的猥瑣模樣,估計也就殷人的老阿嬤才會和他對上眼。

畢竟不是大內培訓過的正規公公,實在是太不注意形象了。

朱富貴搬了張矮凳,跑到外面打算看看落日。

看看美好的東西,洗一洗眼睛。

山裡的景色,美得沒話說。

「我可以坐在這裡嗎?」

就在朱富貴眯著眼睛看火燒雲的時候,耳邊響起了殷素素的聲音。

小姑娘臉上已經洗掉了油彩,恢複了白凈可人的面龐。

朱富貴伸手捏了捏,很有彈性。

「你幹嘛!」

「我就是研究研究,你們的油彩傷不傷皮膚,我老家的女孩子也愛抹臉,不過都沒有你這麼光滑。」

朱富貴說得理直氣壯。

殷素素狐疑地瞄了瞄他,最終選擇相信。

他是皇帝嘛,一定捏過很多女孩子。

也許有五十個?

「你當上皇帝的時候,也有參加試煉嗎?」殷素素忽然問道。

「試煉?」

朱富貴努力搜索了一下記憶。

那是一個陰雨綿綿的冬天,雖然沒下雪,但依然冷得厲害。

不過比起天冷,杭州府里風聲鶴唳的氣氛更是降至冰點。

朱富貴那時只有十歲,卻也記得當有人巡街高喊江南大營遭「李賊」打破的消息,那些江南士紳們是如何的惶恐。

其實如果老朱不曾頭腦發熱,雁盪朱家本也是這些士紳中的一員。

不過此時,朱富貴卻已經不是大清地主家的少東家,而是大明的太子。

雨幕中的烏篷船吱呀到岸,一個胖禿驢背著十歲的朱富貴,虎目含淚。

後頭跟著的李春發與另外一個老媽子,則一言不發。

胖和尚不知打哪裡扯了半尺黃布,將朱富貴裹了。

又從自己的禪房取來半隻吃過的燒雞,一小壇黃酒,從功德香爐里掏了三支清香。

就這樣,朱富貴黃袍加身,祭天祀祖,從朱太子成為了朱天子……

……

邦邦邦!

殷素素敲了敲朱富貴的腦門。

朱富貴如夢初醒。

這顯然是在報復自己之前捏臉的行為。

朱富貴沒好氣地道:「你是不是有點緊張?如果你不想當族長,不如讓給我,我有經驗。」

殷素素白了他一眼,沒有回話。

這讓朱富貴準備好的,「我曾經是葬愛家族族長」的話卡在了喉嚨里。

好一會兒,殷素素才道:「其實我真的擔心自己做不好,你知道嗎,老阿嬤說,從她小時候到現在,已經有一大半的部落消失了。」

「我們本就不是什麼強大的部落,去年阿爸帶著三百名勇士去支援達爾塔的部族起義,結果……

從個時候起,我們陷入了彷徨和悲傷。

游弋在山谷中勘探隊,隆隆響起的礦機聲,這些都彷彿是死神的臨近的腳步。

甚至,除了白人的壓迫,其他的部族也開始想要吞併我們。

我知道,失去了三百名男丁之後,我們很難繼續生存下去,所以才冒險襲擊了礦場,將你們帶了回來……

這一步是對是錯,我真的不知道,我很害怕,我真的很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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