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妖邪的謊言 第四十六章 家族的根基

與此同時,金霞城的另一邊,王家府邸。

「老爺,您吩咐我的事辦妥了,東海幫夜裡就會動手。」呂師爺推開家主房門,躬身彎腰道。

「是嗎?辛苦了。」王義安放下手中的筆頭,靠在椅背上揉了揉脖子,「希望這次可以讓那些私下燒鹽的賤民稍微收斂一點。」

自從王家受朝廷之命,負責金霞鹽業後,類似的事就沒有斷過。而作為執掌王家二十多年的家主,處理起來也已算是得心應手。他並不覺得處置幾個賤民是什麼大事,只是有些心煩而已。

外人道上有金霞城,下有鹽王家,家族在金霞已登上頂峰,可謂翻手為雲、覆手為雨,連官府都會禮讓三分,王家人過得自然是神仙生活。王義安則對這說法嗤之以鼻,他不僅不能高枕無憂,還得時刻為今後做打算,所思所慮之事,又豈是外面那幫庸才能想像得到的。

「不過老爺……最近鹽價是不是有些高了?」

「怎麼,有人不滿?」

「民眾不滿倒是其次。」呂師爺猶豫了下,決定還是將實情說出來,「我聽聞青塢幫也在打販鹽的主意,若他們暗中慫恿的話,只怕私鹽一事壓不了多久又會再起。」

「那又如何?」王義安抬起頭,望向師爺,「我問你幾個問題好了。」

後者愣了愣,「……老爺請。」

「金霞城是誰為朝廷製鹽?」

「這……唯王家方有此資格。」

「私下製鹽、售鹽該當何罪?」

「死罪。」

「青塢幫比起東海幫,實力孰高孰低?」

「塢幫只是一群腳夫販夫組成的烏合之眾,自然不可能和您控制的東海幫相提並論……」

「那這事該怎麼辦,不就很明了了嗎?」說到這裡,王義安的聲音陡然陰沉了下去,「師爺,你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優柔寡斷了?」

呂師爺望著對方凌厲的目光,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有人再犯,同樣處置就行。

青塢幫插手,那便連他們也一起拔掉。

對於王家家主而言,這根本不是一個問題。

他咽了口唾沫,低頭應道,「是,我知道該怎麼辦了。」

「你輔佐過我家兩代,會受我父親的影響也情有可原。」王義安嘆了口氣,言語不復之前的冷冽,彷彿剛才只是一場錯覺一般,「但呂志高啊……你跟我也有這麼多年了,我要的東西你還不明白嗎?鹽也好、錢也罷,都不過是手段,唯有權勢才能庇佑家族一直走下去。」

「而這權勢分兩種,一種靠依附他人獲得,一種靠自己積攢謀劃,無論哪種都需要大量銀錢來支持。祖輩看不了那麼遠,只想抱著鹽業發大財,也不想想這鹽一開始是不是姓王。他們浪費的大量時間,我不趁現在補回來,還要等到什麼時候?」

他走到呂師爺身邊,拍了拍對方的肩膀,「如今正是用錢之際,你可得為我把好這關,助王家更上一層樓啊……」

「是,呂某定不辱命!」師爺既是敬畏,又是欣喜。他可以說是看著王義安從小長大的,比起其他家主,在此人身上他確實能感受到一種不一樣的東西,彷彿別人天生就該聽命於他一般。自己雖是師爺,但隨著他的快速成長,自己已經很少能提出什麼像樣的意見了。

這或許便是所謂的明主。

「父親,聽說您找我?」門外忽然傳來了咚咚的敲門聲。

「啊,你來得正好。」王義安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先進來說吧。」

一名身形挺拔、面貌俊俏的青年快步走入屋內,環視一圈後連行兩禮,「父親好,師爺好。」

呂師爺微微側身,笑著回了一禮,「少爺別來無恙。」

此人正是王義安的次子,王任之。

如果說他的大兄王慶之性情沉穩,行事老練,頗有幾分父親的影子,那麼二兒子則是另一種性格,喜好吃喝玩樂,花錢大手大腳,常和其他家族的紈絝打成一片,難以擔當起家族大任。

只是偏偏這位二公子,在十五歲那年,覺醒了感氣的能力。

「你應該多在家裡待待,陪陪你母親,而不是剛從北邊回來,就立刻去跟那些狐朋狗友鬼混好幾天,還在青樓大肆慶祝,搞得全城人都知道你考上了方士。」王義安訓斥道,「樞密府可不比官府,我能托關係把你調到申州來,但沒辦法保你在府里一帆風順,那些大人物若是厭了你,你最多也就到此為止了。」

「您這是謙虛的說法,誰不知道樞密府的四部從事都跟您關係不錯。當然,我也不會鬧得太過分,還請爹放心。」王任之不以為然道,「而且這些天我也不是一點正事沒幹,任免令下來後,我還抽空去樞密府拜訪了一趟。」

「哦?難得你有此自覺。」

「先打點打點嘛,我曉得的。對了爹,」二公子話題一轉,「當時有幾個新晉方士也在,您猜怎麼著,我看到一個洛家姑娘,模樣挺俏麗的……莫非這氣不止有強健身體的作用,還能美化樣貌不成——」

「行了,這話不要在家裡說,以後也不準在外面說,」王義安不耐煩的打斷道,「從今天開始,你必須收斂性子,謹言慎行。尤其是女人……最好把過去糾纏不清的都斷了,若是辦不到,我可以讓師爺來替你辦。」

王任之愣住,「這是怎麼了爹,您以前從來不管我這個的。」

「以前是以前,現在不同了。」王義安放慢語速,「你應該知道聖上冊封的事情吧?」

「知道。」見父親神色嚴肅,王任之也老實下來。

「我從京畿打聽到消息,最先受封的是三皇女,封號廣平公主,而封地正是金霞城。」

「這……您確定?」王任之驚訝道,「金霞既偏遠又寒酸,除了鹽以外什麼都沒有,別說上元了,江南三州哪個不比這裡舒適?」

「聖上的意思,豈是你不願意就能違抗的?」他用不容置疑的語氣說道,「總之你只需知道,這座城即將歸於公主治下,正式的調令應該很快就會下達,明白了嗎?」

「孩兒明白……不,孩兒還是不太明白。」王任之撓了撓腦袋,「這跟我找女人有什麼關係?公主還會關心這個不成?」

呂師爺輕聲提醒道,「公主殿下無依無靠,初來此地無異於無根浮萍,而王家的扶持正是她所需要的。」

「哦,您說拉關係啊,不過那不是我哥的事嗎?官府上下都是他在維繫,當初還是您把這個任務交給他的……」

王義安忍不住揉了揉額頭。

如果不是師爺在這兒,他早就要把「愚鈍」二字吐到對方臉上了。

自己的次子除開長著一副好皮囊外,比起長子真是全方位不如……難道真是因為王慶之太過省心,以至於自己忽略了對次子的教育?

可就是這樣的兒子,卻成為了方士。

看來所謂的氣能改善體魄,卻不能完善頭腦。

王義安深深的盯著王任之,「用錢銀來穩固的關係,永遠不會堅如鐵壁,想要真正把官府控制在手中,此次冊封是我們難得的機會。聽好了,任之,我想讓你和公主聯姻……也就是入贅。」

「入、入贅?」二公子頓時嚷嚷起來,「這可不行!爹,父親大人,請三思啊……萬一大兄絕後的話,我王家豈不是連個繼承人都沒有了?更關鍵的是,誰知道她長得什麼樣啊!」

「不行也得行!」王義安猛地一錘桌子道。

他覺得自己的耐心已經所剩無幾——老實說,在最初得知次子覺醒感氣時,他頭一次覺得上天在眷顧王家。要說金霞城他還有哪裡無法完全插|進手,也就只有樞密府這一塊地方了。方士儘管也需要錢,但對待他更像是利用,在那些人眼裡,無法感氣者如同凡夫俗子一般,簡直和他們方士不是同一類人。這種輕蔑無法用金錢去彌補,只要他仍是普通人,就不可能真正把他們拉上同一條船。

東海幫雖然承諾過,能為他帶來足以壓倒樞密府的力量,可王義安自己也對這種無法理解的力量心存忌憚。不可過於依賴他人賦予的權勢,是他處事的一大原則。

王任之的感氣讓他頭一次看到了徹底掌控金霞城樞密府的希望。

若能再把公主也拉上船,無疑能大幅縮短這個過程所需的時間。

要說這個計畫有什麼缺憾之處,恐怕便是次子本身了。

「不行也得行。」王義安又重複了一遍,「等公主的御駕抵達後,我會給你創造機會,在那之前,別再接近別的女人了。何況這事也不一定能成,你必須儘力而為。」

「難道我儘力後公主還能看我不上?」王任之握了握拳頭道,「說不定她甚至會自願嫁給我呢!」

「哦?」王義安不可置否道,「公主可不是沒見過世面的鄉下姑娘。」

「如果她自願嫁給我,那就不必入贅了吧?」

「當然,那時你大可按自己的喜好去管教她。」

「我明白了,爹。」王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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