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先生,早啊!」
「白先生,近來可安好?」
白澤白先生,他一到天庭,便迎來了一連串的問好聲。
有曾經混跡妖族古天庭的星神,提著一籃子先天靈果,笑吟吟的看著白大先生。
也有當年叱吒風雲、橫刀立馬的豪傑大巫,搓著手,相當恭敬的問好。
白澤矜持的逐一回禮,禮數周到。
等到了無人的角落,他便邁開了六親不認的步伐,差不多是橫著走了。
不過,一拐角,卻是早有人準備已久,提著一個小箱子,趁左右無人,微笑著送了過去,強行塞入白澤的手中,「白史官,這是我家鄉的土特產,小小心思,不成敬意。」
這話說的,白澤聽了,臉瞬間板了起來。
他掂量著手中的小箱子,表情很嚴肅,德行很崇高。
「你就拿這個來考驗我這天庭官員?」
「嗯?!」
「你知道嗎?你這是在挑戰我的軟肋,是在犯罪!」
白澤義正言辭,同時手上動作不停,在打開寶箱。
一邊開啟,他一邊振振有辭,「哪個官員,經不起這樣的考驗?」
「你這是在腐化我這天庭干臣,良心大大的壞!」
說罷,一層絢爛的金光,蒙蔽了白澤的雙眼,讓他陷入了短暫的沉思。
——軟肋這種東西,存在就是合理的嘛!
他決定收回前言,大人有大量,對於初次犯下行賄罪名的古神既往不咎。
「我有言在先,我是不可能在工作職責上,給你們這些人開後門的!」
白澤清了清嗓子,「我天庭史館,不會特設蘿蔔崗位,指定招神……這是來自黃帝陛下的指令,你們就死了那條心!」
白先生一手持箱,一手朝上指了指,讓來客明白,他白澤雖然收錢,雖然有軟肋,但可是一個大大的良民,是一個有底線的天庭正神!
「哈哈哈!」客人大笑,「我省得!我省得!」
「我自然不敢奢望,讓白澤先生動用人事任命,招收員工,加入到巫妖紀元的修史工作中……」
「我送這些土特產,不過是想著白澤先生這些年四處奔波、踏遍時光歲月去考古,太過艱辛,心中大受觸動——您這樣的高尚節操,是我們需要學習的優秀品德。」
「於是,大傢伙集資,湊了一點小小的土特產,慰勞慰勞白澤先生。」
「除此之外,別無他求。」
客人很有分寸,白澤很是滿意。
「原來是這樣。」白澤頷首,「既然如此,為了不寒了義士之心,我就勉為其難的收下了。」
「之後,我會上報組織,聆聽昊天陛下的指示。」
他一臉的鄭重,說的亦真亦假,讓人琢磨不透。
客人笑著,也不在意。
他們之間又聊了許久,直到客人臨走前,才不經意的說了一句,也是至關重要的一句。
「對了,還請白先生下筆留情,為我等在青史之中美言上幾句啊!」
「一定!一定!」白先生順嘴就應下了。
……
這樣的事情,並非唯一。
又到了一紀一度的盛大修史活動,是對上個時代的總結,是蓋棺論定!
曾經對於龍鳳紀元,便有一部《洪荒史記》,詳述了那個時代的種種風雲變幻——當然,以如今看來,其稱之為《龍鳳史記》更為合適一些。
批判什麼。
表揚什麼。
打倒什麼。
歌頌什麼。
每一個字、每一個詞,都是耐人尋味的。
由勝利者一方書寫,證明自己一方是正統,而曾經的失敗者,便是要被批判上千八百遍。
凡人修史,是為了不要遺忘過去,從中吸取經驗教訓,讓後人引以為鑒——比如,若是前朝亡於大權旁落、奸臣亂國,那後來的國度,往往便是大肆分封宗室,總掌一方……雖然也有過猶不及的道理,最後搞成什麼八王之亂,但不能絕對的說做錯了。
又如諸侯並起,干涉中樞,成為了前朝的遺憾……那很顯然,後來的王朝,多半是要吸取教訓,把宗室當成豬來養。
前事不忘,後事之師……所謂修史,便是端正過往,蓋棺論定,引以為鑒。
這還僅是凡人的修史。
大羅修史,更是不同尋常。
因為,大羅貫穿了過去、現在、未來!
誰掌握了過去,誰就掌握了未來;誰掌握了現在,誰就掌握了過去。
大羅的競爭,是跨越時光,到了那終極,更是號稱盤古——盤古弄今!
所以,修史是必然……因為這註定埋下了未來鬥爭的伏筆。
過去的力量也是力量!
之前的亂戰才發生不久,太昊天帝跨時光打擊,多少古神大聖,都被打成了豬頭?
因此,沒有人能忽視。
也同樣因此,這些時日以來,白澤收錢收到手抽筋,各種各樣的「土特產」,看得他是眼花繚亂,感慨世風日下,人心不古。
當然,這禮不是白收的。
在之後的文字編輯工作中,他將會「不經意間」出現一點點的側重。
比如理應將目光聚焦到某些人身上,進行批判的,可能會春秋筆法,一筆帶過。
比如理應歌頌哪位英雄豪傑,讚揚他的氣節,也會被一筆帶過。
複雜的人性被簡化成文字,種種矛盾唯結果論,會出現許許多多有趣的情況。
偏差是註定的。
因為,縱然這些歷史的當事人都活著,白澤白先生可以去採訪他們做出種種決策時的心理活動,可……這些人,他們就會說實話嗎?
況且……
最後的勝利者,那坐在天帝座位的巨佬,想要看到怎樣的歷史正文?
白澤先生若是敢一點都不揣摩上意,瞎雞兒說大實話,不曉得美言上兩句……怕不是第二天起來,不,他就起不來了。
三更半夜的,就有人闖入家門,將他亂刀砍死!
「所以說,我也很難啊……」
白澤感嘆兩聲。
「就比如那巫族的問題……我是污名化好呢?還是進行歌頌好呢?」
「是否要承認,他們在對抗妖族的正面戰場上的巨大流血犧牲與貢獻?」
「如果承認,要承認到什麼程度?」
「還有,如果認可了……那事後對待大巫、祖巫們的訴求,是不是要給開一下綠色通道?」
「人王集團,又會怎麼想?」
白澤晃晃悠悠的走進了自己辦公的殿堂,開始了自己的禿頭之旅。
他賺錢,也不容易啊!
可困難就在前面擺著,他想要不迎難而上也不行。
畢竟,人族要祭祀先祖,要凝聚人道夢,要在精神上搞一搞大統一戰線,凝聚力量大發展……總不能忽視了思想上的建設嘛!
一番冥思苦想,最終他決定找輪值的天帝要指示。
「出事了,那鍋我不背。」
白澤碎碎念著,「我最多只負責後期的潤色加工,但主線嘛……就交給上級去頭痛好了!」
「不然,我怕死於風寒……」
「說巫族的不是,不怕女媧的大砍刀?」
「說人族的不好,搞不好軒轅來看我。」
「說天庭的不對,可這繼承太昊法統。」
「草!」
「盤古!」
「我一定要盤古!」
「現在都這樣了,以後還得了?」
「萬一哪天,四、五十個盤古坐一塊,這個拍桌,哪個摔椅……他們是沒事了,我呢?」
「餘波下來,我半條命都沒了!」
忙碌了幾百年的白師傅,決定去一趟火雲洞,請示天帝,聆聽盤古至尊的工作指示。
不過……
他還沒到目的地呢,半道上就被人截下來了。
「黑帝陛下!」
白澤行禮。
雖然黑帝被女媧給封號了——哪怕黃帝和昊天俱在,卻也不敢攖其鋒芒,拉他回來就是極限,再多的權利想都不要想。
但白澤也不敢忽視了這位被怒氣沖沖的女媧,拍板去養老的天帝……畢竟,人家背後有天道背書!
說不得哪天,就又殺回到天庭中樞,成為領袖了。
「是白史官啊!」
「來來來……坐!」
黑帝招了招手,讓白澤過去坐下。
「白澤同志,看你這匆匆忙忙的樣子,是工作遇到了什麼困難嗎?」
「來,跟我說說……說不定,我能幫你解答困惑呢!」
黑帝慈眉善目,語氣很溫和。
可,態度很堅決。
白澤瞅了身旁若隱若現的天道法度,決定遵從心的聲音,老老實實的坐了下來,彙報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