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六章 救世主;天皇機警

「等我出去了,爭取找機會把你們都給揚了。」

慶甲呢喃著,徘徊在黑暗裡。

他放了狠話——

超記仇的!

這是風家人的傳統。

伏羲大聖記仇,小本本上寫滿了跟他為難、讓之膈應的對手或手下,哪天報復的時候,眼角有淚,嘴角帶笑,癲狂屠戮的可開心了。

女媧娘娘耳濡目染,同樣習得記仇本領,誰坑害她記的清清楚楚,尤其是對其兄長,頗有「大義滅親」的作風。

風家現任領袖——風后風曦,那更是此道好手……他甚至還在主動進擊,要代天下蒼生去討要一個公道,對三千先天神聖很有集體祭天的想法!

作為曾經風曦最爭氣的小號,風·九九九·曦——炎帝慶甲,深得大號脾性,對眼下為他上位中再添無數磨難的傢伙一點好感都欠奉,咬牙切齒的在地上畫圈圈詛咒之。

不過,詛咒過後,等劇烈動蕩的黑暗趨於平靜,他也跟著沉寂下來,默默的用一顆真心,去感受整片黑暗,去擁抱整片黑暗,卻又不能在這裡面迷失,而是要一點一點擦亮自己的心,讓自己化作太陽,照亮此地!

這是一個很艱難的過程。

艱難到,即使慶甲與風曦早有估計,卻也是遠遠低估了這裡面的困難。

他們曾經以為,自身有著源自人道的特殊本質,以最超然的立場,當可輕易承負從蒼生中衍生的罪孽、悲傷,以及怨恨、懊悔,善與惡做對沖,輕鬆自如的上位酆都大帝。

可是,當慶甲親自參與到競選中時,他才發現……道理都懂,可做起來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

真正立身於其中,不僅僅是背負了一個時間點的傷、痛、悲、恨,甚至過去、未來,無數種時間線的種種可能,全都疊加著映照過來!

融匯著、共鳴著,打造出絕望的煉獄,無窮無盡的罪孽黑暗呈現,稍微放出一點神念的感知,就會被動的化身億萬萬的悲慘人生,去直面無數的以「他」為主角的悲劇上演!

而這些悲慘人生,組合在一起,又另類的造化出一個「人道」,演繹出一個「洪荒」,飽含墮落與邪惡,成為一個世上最可怕的囚籠。

在這裡面,慶甲作為許可權狗,竟然被壓制了!

擁有大號為他開通的人道許可權,他不用擔心自己的精神閾值問題,擁有最廣闊無限的心境,縱然是罪孽壓身,也不會擔心精神崩潰。

但是,也僅此而已了。

不要想著能輕輕鬆鬆如履平地,直接摘取勝利果實……而是非得要逐一走過所有的悲慘人生,正正經經的經歷考驗打磨!

正常的競選者——

試煉失敗,精神崩潰,保護規則自動將之彈出,中止試煉。

作為許可權狗的慶甲——

因為不存在精神崩潰的問題,所以觸發不了保護的規則,自然也不存在被「彈出」的情況……同時,又因為許可權不能徹底執行,人道的罪孽多的有點過頭,還不算有巫妖大戰添磚加瓦,這些反而干擾了開掛的完美髮揮,成了半吊子……所以,慶甲就被卡住了!

六分投?

不存在的。

下線是不可能下線的,退出遊戲的選項已經被刪除,三路兵線齊上高地、被逼的來回倒騰就算了,時常還會被對面給按在地上摩擦、吊打……可恨是,對面還不推了水晶,就是玩!

嗶了狗了!

慶甲無語凝噎,卻也只能嘆息著接受現實,從一開始的抱怨,到後來沉默而堅定的前行。

每一段映照到心間的「悲慘人生」,都是對他的一種錘鍊與磨礪。

最完美的被「代入」感,讓慶甲逐漸成為了對人道問題最有發言權的存在。

因為在此之前,絕沒有哪位神聖大能,會如他這般,如此徹底的深入到人道蒼生最艱難的一面,去了解,去探索……還是抱著一顆徹底解決問題的心!

沒辦法。

不把這問題解決了,他離不開啊!

眾生之痛,宛如他之痛。

眾生之悲,宛如他之悲。

一個普通生靈的悲劇,於他而言微不足道……但千千萬萬、兆兆億億,疊加重合在一起,如一重又一重的大山壓在慶甲的心頭上,讓他負重前行。

那是能壓垮大神通者的沉重,縱然是以「慈悲」為宣傳賣點立道的佛,講述著「割肉喂鷹」的仁善,面對這樣讓人窒息的罪孽大海,或許一個浪花之下,說著要普渡眾生的佛,就無聲無息間被反手渡化成了「魔」!

所幸許可權狗的身份,固然砍掉了慶甲下線的選項,卻也免去了入魔的可能,讓他在無數的悲劇中去探索、思考,逐漸的成長、升華!

隨著時光的流逝,他的氣質越發的沉凝和內斂,若洗盡了鉛華,帶有一種無上的悲憫與沉重,又有面對無窮苦難依然百折不撓、永不放棄的昂揚鬥志。

他悟了道,明了心。

那一刻。

他比真正的后土,還要像后土。

正好與比人皇還要像人皇的女媧,成為了鮮明的對比。

『唯有犧牲多壯志,敢叫日月換新天!』

慶甲的心在跳,前所未有的澎湃,隱隱間讓這片黑暗與他共鳴。

「能來到冥土的亡魂……你們固然是亡者,但卻絕不是無能為力掙脫規則的失敗者!」

曾經,死亡即失敗。

不管是怎麼死的。

尤其是,死的時候,帶上了不甘和怨恨,充滿了懊悔與哀傷。

在許多共識里,這便是失敗的表現,無法修正與更改悲劇,徒留萬古大憾。

但今朝。

慶甲覺得,當是要為亡魂正名,為他們的人生重新添加定義——這才是他能破局的關鍵,也是人道能撥亂反正、化解罪孽的關鍵!

不然,時光流逝,時空無窮,罪孽永遠都有,不是說單純天降一個猛人,就能徹底解決問題的……因為那是無窮多的困境!

『人道,需要的不是一個救世主……』

『它需要的,是人人都是救世主!』

『所以,我要給人道的,不是一個酆都大帝,不是一個去解決問題的人。』

『而應該是一個方法論啊!』

慶甲放飛著「我」,馳騁著「心」,奔騰在黑暗的世界中,閃耀異彩,是有別於黑暗的光輝,在感染,在照亮。

初始,還很黯淡。

但很快的,這一點光輝就如同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不甘的亡魂……」

「你們從來不是徹頭徹尾的失敗者,而是反抗者!」

「是在為了對抗有著錯誤缺陷時代過程中,而犧牲的英勇者!」

「上溯至巫妖時代初始的剎那,從那時起,直至往後無數紀元,所有為了踐行自我意志,所有為了反抗殺伐侵略,所有為了生存拼搏,從而在與時代、與大勢博弈中犧牲的生靈……你們的精神終將輝耀萬世,千古流芳!」

「我為你們代言,發出你們的呼聲,去修正時代的錯誤,讓精神永在,讓我們所有人的後人……不會重蹈過往的悲傷!」

慶甲的話音堅定而激昂。

隨著他的吶喊,在這片黑暗的不可知深處,冥冥中開始有了迴響……他將不再是一個人在戰鬥!

酆都的冠冕,終將凝成。

背負著最沉重的命運,冥土陰司、鬼神一脈,將迎來屬於它們的皇……聖皇!

……

當慶甲明徹了道路,規正了方向,開始向著勝利的終點狂飆時,坐鎮在冥土中的「后土娘娘」,也暗自鬆了一口氣。

「還好……」

「也好險。」

險些被迫女裝的風曦輕嘆,掃了一眼黑暗試煉中尚存的十餘位酆都候選者,原本最是領先、高居第一位的,是一個跟妖族一方不清不楚的參賽者,直到此刻被慶甲頓悟,成功反超。

「如此,冥土大勢可定。」

「本來妖庭四軍入冥土,名正言順,合乎規則,我都不好打壓,只能等他們率先跳反。」

「若是再有酆都大帝的競選上出了些問題,難免更加被動。」

「現在,小九九九沒有掉鏈子……這般一來,我便有了足夠的容錯率,可以跟偽裝成人皇的女媧殿下配合,她在陽世演戲,我在陰司偽裝,同步協調,都布下香餌,去釣起金鰲。」

風曦眸光深沉,拿著從陽世傳來的第一手戰報,再審視著妖庭的人手布置,「就是不知道,那時候,是哪位道友會膽大包天,潛入冥土,將釘子扎在巫族的這塊腹心之地?」

「誰來,便是誰的不幸了!」

「我『低調』多年,一直掩藏,就是為了在最關鍵的時刻,給敵人一個最大的『驚喜』啊!」

「痛飲敵血,快哉!快哉!」

他拂過桌面的戰報,眼神凌厲的可怕。

「唯有勝利,方才能告慰無數的犧牲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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