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人間冷暖

在守山宗弟子們都認清了局勢,爭著立功德時,周淮大師兄離開了守山宗。

此前,雖然他廢掉了,但守山宗卻沒有逐他出來,而且給了他足夠的靈丹與傷葯,將養身體,也沒有發生那等狗血一般的有人仗勢欺他,將他從宗門大弟子的洞府之中逐出來的事情,只是,他終究還是呆不下去了。

他看不慣那些原本對他惟命是從的師兄弟們,一個個削尖了腦袋跑去山下建功立德,看不慣整個宗門弟子皆為了求個寶身修行法,便向那方二示好!

「一群狼心狗肺的東西!」

周淮心裡罵著,收拾了一個小小的包袱背在身上,還將洞府門口的一株細梨樹給砍了,做了一個拐杖。如今的他沒了修為,別說騰雲駕霧,便是走路,也比旁人慢些,但是他還是要走,他一天也不肯多留在這裡,所以他便是柱著拐,也一定要一步一步走下山去……

他不會向那方家老二求饒,因為他沒錯。

天下之大,總有我周淮立身之處!

於是他一步一步的走下了山,足足走了三天,終於來到了清江郡城裡,遠遠的看著那一方高高露出了穹頂,彷彿有無盡的靈蘊,從那穹頂之中向四方流了出來的郡府,他只覺得自己看到了希望,已經走得發木的腿,在這時候也憑空多了些力量,走的倒是更快了些。

但是他沒敢直接進郡府,而是往清江郡東的小橋巷走來,來到了一座白牆黑戶的大院之前,他按捺著自己心間的激動,上前叩響了銅環,然後滿面期待的等著有人來應門。

大門打開了,乃是一位身穿長裰的老僕,上下打量著周淮:「你找誰?」

周淮忙道:「守山宗弟子……我叫周淮,我找彭掌令!」

當見到了彭掌令的時候,周淮幾乎快要哭了出來,想要訴說心間的委曲,而彭掌令比他更早的開了口:「此前那個小印官的事情,倒也該給你交待一聲,不是咱兄弟收了你的銀子,答應了你的事情不給你辦,實在是人家袁小印出手闊綽,誰知道人家從哪找來的這麼多奇巧玩意兒呢,你只找了我一個辦事,可人家,卻是上上下下都打通了,這小印官能給你么?」

周淮聽說了這件事,便心裡咬牙,但還是壓下了火氣,沉聲道:「我不怪彭掌令,我只想求彭掌令開恩,在郡府里幫我謀個差事,不必小印官,便是普通雜差也行,緝妖司的行走也行,掌令您身邊的……身邊的侍從也行,我……我只想先找個落腳的地方,我只想謀一個出身,我要……我要重新修行,我一定要修鍊的比以前還強,然後……然後去找那個人……」

「找那個人……」

彭掌令上下打量了周淮一眼,淡笑道:「周大公子的事我聽說了,那位二公子出手可是真的狠呀,這守山宗難道沒有規矩了不成,周公子以前好歹也是守山宗的大弟子,他居然說廢就廢,說逐出來就逐出來,到底他是守山宗的宗主呢,還是那徐文心是宗主呢?」

「不錯,就是那廝,就是那廝,我一定要……」

周淮直覺彭掌令的話說到了自己心坎里,嘶聲大吼,恨意都要崩發了出來。

「既然如此,周公子何不回去?」

彭掌令很滿意周淮的憤怒,笑著看向了他,低聲道:「你先回去,假作知錯,再請得他們治好你,男兒丈夫,報仇十年不晚,待你養好了傷,小心潛伏,等待時機,豈不是……」

「回去?」

周淮聽得怔住,滿面瞠然,良久才緩緩搖頭,凄然道:「我已下山,哪裡還能回去呢?而且我諸脈俱碎損,又怎麼可能這麼輕易醫得好,況且,那個人做事太狠,一點餘地也不留,留在山上,不立功德,我早晚也會被趕出來的,所以……所以我只求彭掌令你……」

「諸脈俱損?」

彭掌令微覺詫異,一縷神識,搭在了周淮的身上,良久之後,他輕嘆了一聲:「真慘吶!」

周淮眼中已感動的泛起了淚花。

然後便聽得彭掌令嘆道:「可惜,我也幫不了你!」

周淮頓時愣住了,難以置信的看著彭掌令。

彭掌令輕輕笑了笑,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道:「周大公子如今已經不是鍊氣士了,二十五脈俱毀,嘖嘖,見過廢的,沒見過廢得這麼徹底的,您的要求倒是低了,雜差也行,行走也行,連做我的侍從都願意,可關鍵是……咱郡府里無論雜差還是行走,都不要廢人呀……」

「我……我……」

周淮整個人都已懵了,彷彿第一次認識一般看著這位掌令大哥。

「這忙我幫不了你,找別的地方試試吧,咱公務在身,這還得去辦差呢……」

彭掌令卻已笑著,準備轉身回府了。

而周淮一下子反應了過來,顫抖著上前哭求道:「掌令大人放心,放心,我沒有全廢,我還是可以治得好的,我已經問過丹師了,他說我只廢了二十五脈,廢了以前的修為,但其他的經脈……其他的經脈還可以修鍊,我……我還是可以修行的,我只需要一個機會……」

「是可以修行……」

彭掌令看了他一眼,笑道:「可你知道那得多花少銀子么?」

周淮大驚:「我……我以前給了掌令大哥的銀子,您先還我……不,當先借我……」

彭掌令一張臉徹底拉了下來,冷冷拂袖,低喝道:「給我滾!」

周淮被幾個雜役扔到了大街上,一身本來還算整齊的衣裳,頓時沾滿了灰土,但是這身上挨的拳腳與泥污倒不算是什麼,心裡卻一時蒙蒙的,有血流一次次的衝擊著大腦,讓他感覺腦袋發麻,他無法理解,不能相信,這才幾天時間,彭掌令怎麼就能翻臉到這種程度?

「我只是要一個重新修行的機會而已……」

他幾乎要嚎哭了起來:「你們怎麼就這點機會也不肯?」

但是無人聽他的,彭掌令家裡的雜役們,已經罵罵咧咧的走了。

……

……

「好,好,你做事這麼狠,我去郡府,我去求范老夫子,他老人家一定……」

周淮咬著牙,拼著命去了郡府門前,直挺挺的跪了下來,男兒膝下有黃金,但這時候他顧不得了,他只是要求范老夫子,他已經想好了,一天見不到,自己就跪三天,三天見不到,自己就跪到死,只求見范老夫子,但是見到了之後,自己不會說那彭掌令的事,以免得罪了他,自己只會狀告那方家老二,然後求范老夫子收留,重新得到一個修行的機會,然後……

「叫花子滾一邊去,誰敢讓你跪在郡府之前?」

只是周淮沒想到,自己剛剛跪下,郡府門前的守衛便已過去了。

周淮急忙要一個頭磕下去,他想說自己不是來討錢的,只是要討一個公道,但是他話還沒有說完,那守衛已經一腳踢來,周淮頓時飛跌了出去四五丈,摔得渾身骨頭都要散了。

但是他不甘心,他憤怒的,咆哮著,再次衝過來,要跪在郡府門前。

「我乃守山宗大弟子周淮,我要見……」

話還沒說完,他便又飛了出去,聲音都給堵在了肚子里,沒有說出來,等到周淮想要再咬著牙衝過去時,那守衛已經唰的一聲,拔出了腰刀,冷冷指在了周淮的臉上:「郡守大人半個時辰之後,便要出行辦差,爾等刁民,可知老先生這麼大年紀,每天要處理多少公事,卻仍不知輕重,終日跑來攪擾,信不信這就定你一個衝撞聖人之罪,一刀結果了你?」

周淮望著那森寒刀芒,不敢吱聲了。

但是他心裡記住了那句話,范老夫子半個時辰後要出行。

於是他蹲回了街角,與那些乞丐們蹲在一起,他耐心的等著,當他終於看到一頂黑色肅穆的轎子從郡府里走了出來時,他咬緊了牙關,趁著周圍護衛不備,一步向前竄了出去。

張口便要大聲喊出自己的冤屈,只可惜,他還沒衝出幾步,便被一道無形威壓震退了回來,飛得極快,整個人都衝撞到了牆上,摔的七犖八素,眼冒金星,一句話都沒有喊出來……

這一刻周淮都已懵了,他覺得范老夫子應該聽到了自己的動靜,可轎子沒有停下的意思。

倒是之前逐他的幾個護衛,已經眼冒殺氣,把著腰刀趕了過來。

這一下,周淮直嚇的魂飛魄散,他猛得爬了起來,扔掉了拐杖,奪路而逃,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以一介廢人之軀,在那兩位明顯有鍊氣士手段的護衛手下逃掉的,他只知道,自己一口氣便逃出了城,逃到了荒山野嶺之中,大口喘著氣,兀自回頭看著。

總算,沒有追上來……

茫然四顧,自己該去哪裡呢?

周淮迷茫著,他打死不敢回清江郡去了。

或許,自己把一切想得太簡單了,自己報仇心思,太急切了?

是了,自己應該先穩下來,慢慢的,慢慢的思索一下,然後再一步一步的走……

……

……

於是抱著這種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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