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榻上躺了好一會。
楊林就聽到了輕微短促的喘息聲音。
還有奇怪的唏唏嗦嗦聲音。
鼻中也聞到一點刺鼻的味道。
他精神力運轉，天眼打開，隔壁廚房裡的景像，就在腦海里呈現。
那是一個有著嬌柔體態的年輕女人，正在反著手腕，塗著藥膏。
因為，有些鞭傷是在背部，她沒辦法夠得著，使勁的反著手，就扯得身上的傷處越發生疼，忍不住就哭了起來。
忍住疼痛，忍住哭聲倒是可以，但是，那急促的呼吸聲，卻是怎麼也忍不住的。
「過來吧。」
楊林突然開口說道，「到榻上來。」
這個女人還用得著，接下來幾天，恐怕還要靠對方張羅吃食，並且，還得買藥材來熬藥。
總不能不管她。
「楊，楊大爺。」
衛貞貞瞪圓了雙眼，臉色蒼白得像紙一樣。
走到房內，又不敢靠近了。
「磨蹭什麼？」
楊林眉毛一挑，衛貞貞就有些嚇壞了，連忙碎步走了過來，扭扭捏捏的躺到榻上。
眼裡豆大的淚珠直往下掉。
並且，還自覺的把羅裙除掉。
倒是省事了。
「藥膏給我。」
楊林不耐煩了，看著對方弓著背，毛孔都緊緊崩住，全身緊張得瑟瑟發抖，心裡就有些不是滋味。
能想點正經的好不？
我現在除了手能動一下，連翻個身都艱難，能幹啥？
衛貞貞心中一震，才明白楊林是想幹什麼。
連忙遞過藥膏小碗。
她蒼白的臉上一下騰起紅暈，窘得有些無地自容了。
楊林把藥膏塗在她背部那凸起的青紫色傷痕之上，倒是沒有多想。
如今氣血兩虛，啥想法也沒有。
塗完藥膏之後，他伸手輕輕的按了上去。
衛貞貞身體劇震，腳趾猛然崩緊，一動也不敢動。
還沒來得及有什麼反應，就感受到傷處傳來一陣清涼舒適。
緊接著，一股氣流如蛇一般的流經全身，撲向身上鞭傷各處。
疼痛的感覺立刻就不見了。
似乎有一種莫名奇妙的東西在生長。
象是要撫平傷處，治癒肌膚。
『這是錯覺吧。』
衛貞貞覺得自己不知羞恥了，被人拿手一碰，竟然就幻想出種種狀況來。
她這時已經無地自容，把腦袋勾到了胸膛之上。
眼神閃動著，就著桔黃的燈焰微光，眼角餘光看見，光潔細嫩的皮膚，泛著閃閃瑩光。
『光潔？』
衛貞貞瞪圓了雙眼，仔細望去。
就發現，原本還凸起一條條鞭棱的長條形傷處，剛剛自己費了好大勁才塗了藥油的地方，此時已經沒了什麼痕迹。
不但凸起的腫痕不見，甚至，連傷口也看不到多少，只是有一條細微的紅印，證明這裡曾經被狠狠抽打過。
「暫時不要沾水，到明天這個時候，就會恢複如初，不耽誤你賣包子的。」
看著衛貞貞像小貓一樣的扭著身子，驚異的查看自己的身上的傷痕，眼裡全是驚喜。
楊林有些好笑，把她趕下榻去，又重新閉上眼睛，恢複剛剛耗損的先天真氣，並且，進入到修復經脈的過程之中了。
衛貞貞抿著嘴，下了榻，重新穿好羅裙，眨巴了幾下眼睛，看了楊林好一會，就走到屋子一角，和衣躺下。
那裡有乾草破布，躺在上面倒也不會硌背，是她平日里睡覺的地方。
這個時代，小妾的地位極低，有時候，比丫環的地位還不如。
不但男主人和大婦可以隨意打罵，還可以隨意當做貨物一般的送人。
尤其是馮家，因為男主人有著難言之隱，更是對她十分苛刻，動輒打罵，還要安排她做很多很多事情。
好在衛貞貞逆來順受慣了，就算是再苦再累，幾天沒飯吃，她也不會反抗掙扎什麼，說什麼就聽什麼。
面對外人了，還會表現出樂觀開朗的一面。
每天都笑盈盈的，完全沒人知道，她到底過的是什麼日子。
……
第二天，衛貞貞四點多起床，就開始起床，揉面發麵，切菜和餡蒸包子。
等到濃濃撲鼻的香味傳出，天色已經開始亮了起來。
七八月大暑天，天亮得很早，街上並沒有多少行人，衛貞貞就已擺開了攤子，開始售賣。
當然，首先還得給楊林蒸出一籠菜肉包，肉餡放得比尋常包子格外多一些。
端到門口的躺椅旁小几上，並且，還端上一大碗肉湯，由他吃喝。
過了一會，路上的行人就多了起來。
偶爾就有人前來光顧。
楊林看著衛貞貞熟門熟熟路的賣著包子，時不時的還與人寒喧客套幾句，完全看不出昨晚發生了很多事情，屋裡還死了兩個人。
他不由得暗暗感嘆，女人畢竟是適應性極強的一種生物。
無論面對什麼樣的逆境。
只要有一口吃的，她們都能頑強的生存下去。
而且，她們還很會演戲。
這一點，倒是比自己要強了。
日頭已經升了起來。
街道上面人流越來越多，時不時的還有官兵呼嘯而過，也有一些幫會人士咋咋唬唬的問著話。
不過，沒有影響到這家小小的包子鋪。
衛貞貞忙得額頭冒出一些汗水，生意竟然挺不錯。
當然，來買包子的，大多還是一些男人。
開幾句玩笑，嘴皮子上面沾一些便宜，買上幾個包子，邊吃邊走的離開。
楊林都見到這女人已經往廚房跑了四次了，眼看著凌晨做好的包子，也已經快要賣完。
這時，就有一個半大少年從人堆里擠了出來。
弓著身子，擠眉弄眼的笑道：「貞嫂，我要八個菜肉包子。」
這少年長得非常討人喜歡，雙目長而精靈，鼻正梁高，額角寬闊……
嘴角還掛著一絲陽光般的笑意，讓人一看，就忍不住心生親近之感。
他伸頭偷偷的看了看屋內，見到沒人出來趕人，才長長鬆了一口氣，伸出手來討要。
「沒錢學人買什麼包子？」
衛貞貞看著少年，忍不住笑罵道。
「有拖無欠，明天給你錢。」
「唉，每次你都這麼說，小陵，這是最後一趟了，以後，你也莫要過來。」
說著話，她手腳麻利的，飛快包好八個包子，想了想，還添了兩個，一股腦塞到半大少年的手裡，就揮揮手趕人。
「怎麼了？」
少年眼中露出一絲不解，眉間就有了憂色，他明顯的感覺出一絲不對來。
「果然聰明。」楊林呵呵輕笑。
看著這個半大少年討喜的模樣，還有街道正中，正遠遠看著的彪悍英武少年，哪裡還不明白這兩人是誰。
買包子的自然是徐子陵了。
在遠處望風的是寇仲。
「過來吧。」
楊林掀開帘子，突然開口道：「你知不知道，你們兄弟兩人，已經快要大禍臨頭了。」
聽到這話，徐子陵心裡就是一凜。
明明這種江湖騙子一般的說辭，換做平日里，他肯定是一個字也不會相信的，反而會噴對方一身唾沫。
可是，那位半躺在竹椅上面的好看青年，說這話的時候，自己竟然沒有感覺到一絲的懷疑，反而打心眼裡相信。
對方就算是有氣無力的躺著，也有一種莫名的威嚴，讓人完全生不出一絲反抗心思。
當下，不由自主的就走了上前，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這位大爺，您是說我嗎？」
這一刻，他甚至都沒覺得奇怪，為何老馮的包子鋪出現了陌生人，跟個大爺似的躺著？
貞嫂這麼忙忙碌碌的，對此也沒什麼意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