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0章 法律無情,法外有情

「二審制度保住了!」

韓政不由熱淚盈眶,雖然嚴格來說,二審制度並非讓法家獨立出來,卻讓法家有了極大地自主性,至少法署的官員都是精通律法的法家人士,讓法家有了自己的一隅之地,不至於毫無翻身之地。

日後二審制度一旦推廣到整個大唐,那就是法家崛起之時,如今他最重要利用好這來之不易的機會,將二審制度的好處發揮到極致。

當下,韓政不由露出一絲冷笑,將目光看到自己的手中一大摞二審案件,這些都是他挑出來有異議的案件。

「百分之一的冤假錯案,儒家還真的是肆意妄為,就連長安城的首善之地的冤假錯案也不止百分之一。」韓政心中正氣昂然,勢必要讓長安城成為天下凈土,再無冤假錯案。

隨著法署二審制度實施,再加上韓政極為精通律法,二審所判的案件都依法而行,哪怕是原告被告也都心服口服。

尤其是韓政不畏權貴,不收賄賂,更是將各縣和長安城的一件件冤假錯案平反,一時之間長安城對二審制度人人稱頌。

而對長安城各縣縣令卻一個個灰頭土臉,他們為了快速破案不惜嚴刑拷打,在二審制度下原形畢露,更有顛倒黑白貪污枉法的三原縣令被就地革職,鈴鐺入獄。

長安各縣令人心惶惶,二審制度如同一把巨劍一般懸掛在他們的頭上,讓他們再也不敢肆意枉法,所有官員都兢兢業業,依法辦案。

一時之間,長安城的吏治一片清明,人人遵紀守法,法署的存在效果極為顯著。

「不能再任由韓政這樣下去。」

孔府中,于志寧急得如熱鍋螞蟻一般,韓政不是做得不好,而是做得太好了,照此下去,二審制度將會成為大唐律法新制度,儒家將會對法家的掌控大為削弱,儒家無論如何也不能坐視這種情況發生。

孔穎達搖頭道:「二審制度乃是陛下首肯,我等阻止不得,但是對於韓政,孔某和其共事多年,對他極為了解,其人極為固執,食古不化,自認為是律法的執劍者,然而他卻不知道過剛易折,有時候律法不一定全部正義,你把這個案子交給法署,老夫倒要看看韓政是堅守律法,還是堅守正義。」

于志寧接過案子,發現正是轟動藍田縣赫赫有名的殺夫案,一個堪比竇娥一般委屈的女子,不甘忍受惡棍丈夫的殘忍暴力,反殺丈夫的案例。

「大人英明!按照大唐律法,妻殺夫,那可是要被判處死刑,而此女子又其情可憫,藍田縣令順應民意,從輕判罰判處此女免罪。這一次,老夫倒要看法家是鐵面無私按照律法判處死刑,還是順應民意從輕判決。」于志寧大為暢快道。

很快轟轟烈烈的藍田縣殺夫案二審即將開庭,一時之間,長安百姓全城關注,長安城的民風開放,女子地位大增,惡棍丈夫家暴妻子的行為引得很多人都不滿,更別說此丈夫之前也是罪行累累,普通百姓紛紛大呼殺得好。

韓政不禁眉頭緊皺,這一次他真正的感受到了儒家的陰險,儒家為了收買人心,判處妻子無罪,引得長安城一片叫好,而如果他要按律判決,定然會失去民心,法家積累的聲望將會蕩然無存。

法署中,夜燈長明!法家眾人夙夜難眠,對這個案子束手無策,一旦判罰有罪,法家將會徹底失去民心,若是判罰無罪,法家堅守的律法底線將會蕩然無存。

「師父,法家該如何判!」狄仁傑一臉苦惱的問道。

韓政一咬牙道:「我等法家行事自然要以大唐律法為準,殺人就是重罪這無可辯駁,無論任何情況殺人乃是最後的底線。」

「那此女所受的委屈呢?」忽然墨頓的聲音從門外傳來,韓政等人這才發現墨頓竟然不知不覺中來到了法署。

「毆打之罪遠不及殺人之罪。」韓政堅決道。

墨頓點頭道:「殺人之罪的確是最大之罪行,然而這個案件中乃是丈夫有錯在先,又施暴在後,才有妻子反擊。所以此案丈夫惡念最大,妻子罪責最大,理應從輕判決。」

「從輕判決!」法家眾人紛紛沉思,最後微微點頭,妻子有罪乃是法家的底線,從輕判決也不是不可接受。

「不僅僅是從輕判決,而是緩刑!」墨頓鄭重道。

「何為緩刑?」韓政訝然道。

「緩刑乃是暫緩執行刑期的意思,是對於有悔罪的表現,而且沒有再犯罪的危險,並且放出去不會對社會造成危害的犯人執行的一種方法,此案中妻子乃是被動犯罪,就是讓她出去她也沒有再次殺人的風險,而且還能平抑百姓的怒火,緩刑期滿之後,如果此人遵紀守法,則原判決將不再執行,此乃是此案最佳的處理方法。」墨頓正色道。

「不再執行,那和儒家的無罪有什麼區別。」一個激進的法家子弟怒吼道。

墨頓反駁道:「當然有區別,那就是此案中妻子仍然是罪犯,並未違反法家的底線,又兼顧社會的影響。」

法家眾人不由一片沉默,有些接受不了緩刑這個結果。

「墨某想要問法家一個問題,律法的目的到底是什麼?」墨頓看著法家眾人,鄭重問道。

狄仁傑脫口而出道:「自然是懲惡揚善。」

「那此案中妻子是惡人么?」墨頓反問道。

法家眾人不禁郝然,任誰都看得出來,此案中妻子並非是一個惡人,而是一個受害者,而因為律法的原因,法家不得不判罰其有罪。

墨頓接著道:「墨某認為,律法的目的與其說是懲惡揚善,不如說改造罪犯,通過刑罰教育他,讓其重新做人。」

「教育罪犯重新做人!」法家眾人不由面面相覷,他們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理論。

墨頓攤攤手道:「這有何不可,儒家有知錯能改,善莫大焉說法,佛家也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故事,民間更有浪子回頭金不換的例子。難道一日為罪犯,一生就是罪犯么?法家用律法罪犯,讓其在監牢中改過自新,而不是一判了之,對於誠心悔過者,可以對其減刑,甚至是假釋。」

「對於罪大惡極者法家應當對其嚴酷鎮壓,讓其受到律法的懲罰,同時震懾世人,而對於罪行較輕,或者是被動犯罪者,則從輕處置,甚至是免於處罰。」

「輕罪輕罰,重罪重罰!」狄仁傑眼睛一亮道。

墨頓點了點頭道:「法家自先秦之後一直沉淪,這固然有儒家的打壓,但是法家也有自身的缺陷,如果法家固守殘缺,不與時俱進,將發家學說臻至完美,那麼此刻的法家不過是曇花一現罷了。」

「法家韓政特向墨家請教!」韓政終於放下心中的執念,向墨頓躬身一禮道。

墨頓連忙避開道:「夫子折煞學生了,你我不過是學術交流罷了,就以此案為例,丈夫家暴妻子被反殺,這才引起一片如此強烈的反響,那麼學生想問問夫子,如果妻子沒有反殺丈夫,那丈夫毆打妻子是否有罪呢?」

韓政尷尬道。「這!大唐律並沒有相關律法!我等也無法判罰丈夫有罪。」

「那豈不是說法家並未起到懲惡揚善的目的。」墨頓質問道。

法家眾人不由慚愧的低下頭,這一點他們也束手無策。

「我大唐有律法保護未成年稚童,十五歲以下的未成年兒童犯罪不追究,然而若是未成年人對未成年人犯罪,又該如何判罰。」墨頓再次反問道。

「啊!」

頓時法家眾人頓時如芒在背,這簡直是律法上的悖論,直接讓自稱一生遵循律法的法家冷汗直流。

「大唐律法並非完美無缺,這正是法家的機會,既然如此那法家何不制定一條關於保護婦女兒童的法規,以便斷案做到有法可依。」墨頓語出驚人道。

韓政豁然一驚道:「我等怎能制定大唐律法!」

墨頓搖頭道:「爾等制定的並非大唐律法,而是長安城的地方法規,當然這些法規行之有效,百姓反響良好,日後未來未嘗不能被貞觀律納入,推廣天下,諸位都是法家人士,所制定的律法難道還比不上那些儒家制定的律法。」

「那自然要超過儒家制定的律法。」韓政傲然道。

墨頓點頭道:「此次的殺夫案正是一個契機,朝廷律法並沒有保護女子的法規,而法署趁此機會,推出一個保護婦孺的律法,既順應民意,又能完善律法。如此一來,法家學說方可臻至完美。」

法家眾人默默點頭,殺夫案乃是法家的危機,更是法家的機遇,如果法家理論趨於成熟,日後必能脫離儒家的壓制,實現真正的司法獨立。

第二天,轟動長安城的殺夫案正式開庭,一時之間,幾乎全城關注。

這個案子已經案情明了,妻子已經完全認罪,關鍵在於儒家和法家如何來判。

「判了!法家韓政判了妻子有罪!」

很快,就有一個消息從法署中傳來,長安百姓不由一震,如果法家判妻子有罪,那豈不是死刑。

「法家果然無情,竟然此女如此可憐,竟然還判其有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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