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三章 奇遇

宿醉起來,林逸只覺得頭疼欲裂。

鄉下擺宴席用的酒都不是什麼好酒,最貴也不過十五六塊錢一瓶,這種酒度數低,卻是後起勁兒,尤其喝醉了能讓你頭疼三天。

打開門,一股冷風吹來,林逸禁不住哆嗦了一下,實在太冷了。

外面雪停了,昨天那麼大的風雪,把院子里的樹杈都刮斷了幾枝,老媽張翠花一大早不知去哪兒了。

不過很快,林逸就被院子里的一個場景給驚呆了,只見在壓水井旁邊,老黃黃教頭正光了上身,用冰冷刺骨的雪水在擦身子!

如果記得沒錯今天可是零下七八度呀,看老黃那個享受的模樣,還以為他是在用熱水搓澡。

這個瘋子!林逸搖了搖頭,趕緊回屋,又給自己加了一件衣服。

水井旁,黃教頭露著精壯的身子,用毛巾蘸了雪水往身上狠狠擦拭。

冰涼的積雪擦到剛從被窩鑽出來的熱體上,那種冰涼徹骨,冷到骨髓的感覺,讓他一陣激靈。

不過黃教頭卻咬著牙,盡量不讓自己冷得叫出聲,用積雪把自己身上的關鍵部位全都擦拭一遍。

脖頸,腋下,後背,小腹……冰涼的積雪猶如一條冰龍纏繞他一身。

好不容易咬著牙把該擦的地方擦完,黃教頭的身子骨都快徹底僵硬了,尤其那寒風吹來,更讓他有一種快要凍成冰人的感覺。

深呼一口氣,呵氣成霜。

黃教頭開始甩開手掌,飛快拍打剛剛擦拭過的地方。

啪啪啪!

力道飽滿,節奏輕快。

但見被他用手掌甩打的地方慢慢變得發紅,繼而一股熱氣從體內升騰起來——

恰好,穿了衣服的林逸又從屋子裡出來,正好看見黃教頭對著自己又拍又打,不禁再次搖頭:「自虐狂!」

來到壓水井旁,林逸非常堅定地婉拒了老黃一起玩「冰雪浴」的邀請,雖然老黃說這樣做有助於醒酒,根治宿醉頭疼,可林逸卻不願意為此把命搭上。

勾著脖子縮著身子,林逸飛快地刷牙洗臉,然後就鑽進旁邊的廚房。

廚房裡很是暖和,剛做好不久的飯菜悶在鍋里,還冒著熱煙,灶膛底下炭火紅通通的,冒著熱氣。

不過比起林逸,有人先來一步。

老曹臉蛋子一臉的黑灰,活像挖地雷的,此刻正大馬猴似得蹲在灶前扒查著木炭,須臾,從木炭里扒拉出一個大紅薯,紅薯被烤的外焦里嫩香噴噴。

老曹就吸溜嘴,剝著紅薯皮兒,對林逸嘿嘿笑著說:「怎麼樣,手藝不錯吧,要不要來一口?」

林逸皺眉:「這不是有飯么,你還烤什麼紅薯?」

老曹就咬了一口粘在紅薯皮兒上的糖心紅薯,說:「這你就不知道了,我大小就愛吃烤紅薯,見了紅薯連命都可以不要。以前滿大街賣烤紅薯的,誰不認識我曹光頭……現在來到這裡,當然要自己動手豐衣足食了。」

林逸揭開鍋蓋,盛了一碗大米湯,然後問老曹:「黃教頭吃飯沒有?」

「你說那個神經病呀,從被窩裡鑽出來就光著膀子洗澡——看見他,我都冷的慌!」

一想到老黃洗澡的樣子,林逸也打哆嗦。

「對了,我媽呢,我媽去哪兒了?」林逸又問。

「她是你媽,又不是我媽,你問我,我哪知道啊。」老曹滿嘴紅薯皮兒,埋怨道。

這時候外面黃教頭突然說:「大媽下地了——昨天大風雪把地里大棚吹塌了,她讓你吃完東西趕快過去幫忙。」

聽完這話,林逸知道,等會要下地幹活了,這可要吃飽點。

老曹則發愣,然後正在啃紅薯的他,問了一個很白痴的問題:「我用不用去?」

……

林逸家缺少男勞力,因此當初在給地里搭大棚時,難免簡單粗糙了一些,所以未能經受住昨天大風雪的洗禮,直接坍塌在地里。

張翠花一大早就來地里張羅,又是重新捆紮,又是重新嫁接,一個人忙了大半天。

這時候兒子出現了,帶了幹活的工具,還帶了兩個朋友來——那個黃教頭怎麼看還像是幹活的樣,打扮的也利索,那個姓曹的就……戴著兔耳棉帽,縮著腦袋,揣著手,穿著厚厚的軍大衣,仔仔吸溜著,還掛著道鼻涕,怎麼看都像是老時候的土匪。

林逸讓老媽一個人先回去,說這裡的活兒他和朋友張羅就行了。

張翠花來一句,「你們行不行啊。」

三個男人被小瞧了。

老曹就露出十分難受的表情,吸溜著鼻涕說:「乾媽,你就回去吧,別看我感冒了,也發燒了,身子骨還很不舒服……但我依然堅信能把這地里的活兒干好。」

「那好,你們就干吧!」張翠花撂一句。

曹一刀:「……」

看著老媽離開,林逸就拍拍老曹的肩膀頭:「我們鄉下人實在,沒那麼多花花腸子……何況在我們這裡感冒根本就不是病。」

「我沒那個意思——說真的,我挺願意下地幹活的,這也是一種鍛煉嘛!不過我就不明白了,你賺了那麼多錢,還操持這些幹啥,直接把你老媽請去城裡享福不就得了?」老曹在後面嘮嘮叨叨。

林逸看了他一眼,然後說了一句很深奧的話:「老媽的想法,你不懂。」

老曹:「……」

老黃走過老曹身邊,也拍了拍他肩膀,啥也沒說。

老曹:「……」

……

林逸家的大棚面積不大,但由於積雪壓得太厚了,要先把那些積雪鏟掉才行。如此一來,原本不太多的活兒,就變得很重了。

作為東主,林逸很累,卻不能說出來,本來他就很久沒下地幹活了,在朋友面前,又要做出一副「莊稼漢子」模樣,那就更加不能叫苦叫累了。

曹一刀原以為來鄉下過年,會像渡假般瀟洒,沒想到還要干農活,搭大棚,累得他哼嚀不已。黃教頭卻是吃苦耐勞,只幹活,不說話。

幸好三人手腳夠麻里,大半天功夫,就又把那大棚重新搭了起來,裡面種著的蔬菜,水果,也都有了新的庇護所。

大棚內,種有黃瓜,番茄,還有紅草莓……

尤其那鮮紅紅的草莓,惹人憐愛,林逸,老曹和黃教頭三人都忍不住吃了一些,一個字——美!

就在三人幹完活,想要休憩一會兒,再離開時,一輛拖拉機冒著黑煙,「嘟嘟嘟」地從不遠處開來。

由於大雪天,那地頭的道路狹窄泥濘,拖拉機很不好過去。

林逸主動拿了鐵杴把自家地頭剷平了一些,免得拖拉機陷在這裡。

當他忙完這些時,只見那拖拉機搖搖擺擺,車斗裡面似乎裝滿了東西,準備從他身邊過去。

林逸也不在意,揩了揩鼻子,就在這時,一股子拖拉機的柴油味兒,夾雜著一縷書香,飄入他的鼻翼。

怎麼回事兒?

林逸愣了一下,這才發覺,原來那拖拉機車斗里拉著的竟然全都是廢棄的廢紙。

廢紙怎麼會有書香味傳出來?

林逸再次揩了揩鼻子,這時候那輛拖拉機已經蹭著邊開過去了,林逸就忙招呼道:「師傅,忙著呢——天氣冷,要不下來抽根煙,我點事兒想要請教你。」說著,就上前給那司機讓了根煙。

司機是個黑臉漢子,也是實在人,見林逸這麼客氣,他也覺得冷得慌,下車活動活動也好,於是就把拖拉機停靠在一邊,緊了緊穿著的大棉襖,跳下來,和林逸打招呼。

「咋,修理大棚呢?」黑臉笑呵呵地問。

「是啊,被風雪刮塌了,再不修理棚里的東西就凍壞了。」林逸抓把草莓塞了過去。

「哎呦,不能要不能要,你太客氣了。」黑臉高興地把草莓接過手裡,變得更加熱情。

林逸趁機問道:「大哥,你這是拉了東西去哪兒呀?」

黑臉就說:「去廢品站,把這些廢紙賣了。」

「從哪兒弄來這麼多廢紙?」

「唉,還不是縣城第一小學,我從他們那裡拉來的——義務幫忙,那校長是個好人,現在學校要翻修,他那舊圖書室一大堆的破東西,都被老鼠咬的不成樣子了,我也是拉過去賣給收廢品的賺個油錢。」黑臉漢子很直爽地說。

林逸笑著說:「我能看看么?」

「隨便看,都是些廢紙,還有些破書什麼的。」

林逸翻身上車,果然,車斗里大多數都是廢棄的破書,什麼馬克思,恩格斯,列寧主義,還有就是一些七八十年代的老書,都被老鼠咬的不像樣子,不過在廢紙堆下,他卻驚奇地發現了幾張線裝書的殘頁,看那殘頁明顯是刻印版本,尤其那刻印的字體更是美輪美奐,不像一般的清代刻本,難道這些是明版,甚至宋元版本?

林逸心中泛起這樣古怪的念頭,而他手中的殘頁更是發出一縷縷奇異的墨香。

很好聞的味道,林逸都有些快要沉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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