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階級

自從那位讓海總海百川無比頭疼的「釘子戶」邁克李離開新世紀拍賣公司以後,接替他位置的昌叔就水漲船高,成了整個公司的紅人。

不過昌叔本人道行很高,深深明白「樹大招風」的典故,因此以前是什麼樣,現在還是什麼樣,絲毫沒有因為地位提升,而變了脾氣,或者目中無人。他對待老闆海百川還是那麼盡忠盡責,對待屬下員工還是那麼如沐春風,因此,昌叔在整個公司的威望和人氣也越來越高,口碑更是好到爆。

此刻,昌叔還是老樣子,穿著一身絲綢唐裝,滿臉和氣生財的笑容,活像一個行走著的小號「彌勒佛」。

就在林逸打量他的時候,這尊彌勒佛在女兒的陪伴下,已經走到了林逸面前,用一種頗具玩味的眼神看了林逸一眼,不過這種眼神很快就隱去了,換成了平常那種很慈祥的笑容。

方華倩挽著昌叔的胳膊,笑嘻嘻地對林逸說:「現在你知道了吧,我怎麼會知道你那麼多事情,嗯,沒錯,都是阿爸告訴我的。」

林逸笑了笑,「昌叔,真是意外,我沒想到她會是女兒。」

「呵呵,林生,不好意思啊,我這小丫頭平時就喜歡開玩笑捉弄人,不過她心地很好的,尤其這一次受人之託,所以就……咳咳咳!」似乎差點說漏什麼,昌叔咳嗽了幾句,又道:「不說那些了,海總知道你不太喜歡這種場合,說實話,像我這麼大歲數的人,也不太喜歡這種場合,不過沒辦法,拍賣會嘛,人多才夠熱鬧。」

接下來,打開話匣子,昌叔非常親切地和林逸說了一大通話兒,老人家經歷的事兒多,故事也多,完全把林逸當成了子侄後輩,很多不該說的也都說了,顯得親近無比。

在交談中,林逸知道了這次拍賣會的大致布局,一開始先開拍那些海報上展覽過的拍品,按照拍品底價的高低,陸續上拍。一直等到這些拍品拍完了,這才把林逸那捲詩稿作為壓軸藏品,隆重上拍。

昌叔還對林逸說,海總已經找好了人,會把這件藏品的價格慢慢抬上去,雖然這種手段有些見不得光,卻是很多拍賣行喜歡使出的手腕,畢竟現在收藏界的珍品越來越少,能夠打破拍賣記錄的更是少之又少。如果這次能夠成事,那麼無論是林逸本人,還是新世紀拍賣公司,雙方都能受益。

聽完昌叔這些話,林逸覺得這樣做難免有些「弄虛作假」,不過自己既然已經答應了人家,就要信守承諾。

昌叔和林逸說話的時候,小丫頭方華倩卻也在和周圍的人打招呼。

沒曾想,她小小年紀卻八面玲瓏,認識的人多之又多,至少在林逸看來,比自己這個無人問津的大男人要強上百倍。

不知為何,在與昌叔交談的時候,林逸隱約覺得昌叔似乎在有意無意地「捧」這自己,那種感覺很微妙,似真似假,尤其當昌叔把自己介紹給他認識的一些朋友時,林逸的那種感覺就更強烈了。

那些香港上流社會的人,全都是看人下菜碟的主兒,林逸單獨一個人呆著的時候無人搭理,現在有了昌叔這樣的大腕搭台,很多人就主動搭訕而來,一時間,林逸周圍也開始陸續聚集一些人,有了一絲人氣。

……

香港拍賣會,實際上就是一個階級分明的小圈子。

因為是藝術品拍賣,經常出入這個圈子的都是香港那些有身份有地位,懂得高雅藝術品位的大佬名人。

他們往往會在拍賣場上一擲千金,為了一幅畫,一幅字,幾百萬,幾千萬地丟出去,眼也不眨一下;更有甚者,為了古代皇帝老兒漱口的杯子,花費上億元拍得,拍下後連洗都不洗,直接拿來飲茶,美其名曰,「吸一口仙氣兒。」

就這樣,靠著不斷在拍賣場上用無數金錢砸出來的人氣,名氣,這幫只佔香港百分之零點零一的上流社會精英們,打造出了這個牢不可破的階級城堡。

很多人都希望能夠擠進這個圈子,進入這個城堡,而往往鎩羽而歸。

如果你熟悉大香港的這個為數不多的上流社會,就一定會認識這裡的許多人,政壇,商界,娛樂圈……,各個本尊親臨現場。至於那些因為私事繁忙沒有機會到場的,也非常隱性地派了代表過來。

比如說那位縱橫香港娛樂圈二十幾年卻依然屹立不倒的偶像派「勞模」,據說也是一位地地道道的書法迷,曾在自己的歌曲MV中展示過自己的毛筆書法,平時更是喜歡收藏很多名家的珍品手跡,這次因為臨時在大陸拍戲來不了,於是就派了他的私人助理過來。

還有人人都認識的某個香港大亨家族,以前靠船運起家,後來投資酒店地產業,幾位繼承人更是在體育方面出力頗多,這次家族派出他們得力的私人管家前來參加拍賣,意思很明確,務必要把合心意的拍品拍到手。

事實上,像這樣派了代表過來參加競拍的人並不多,畢竟這樣高級的聚會,很多人還是願意親自來的,尤其能夠帶著漂亮的女伴過來,那就更顯得氣派十足,揚眉吐氣。

這個圈子和很多圈子一樣,既然有高高在上者,也就有簇擁追捧者。

那些實力不夠,絞盡腦汁擠進來的「新貴」們,就不得不選圈子站隊,選擇好能夠幫助自己的大佬,跟在後面做臨時「小弟」。

當然,也有一些是普遍撒網,大面積捕魚,見了誰都低頭哈腰,諂媚獻好,以便給對方留下很好的印象,期望在未來的生意中或交往中得到一丁點的關照。

此刻,吳少輝這位「輝少爺」就是這幅模樣,他帶著自己新追的女友蘇雪,絲毫不顧及自己報社「大少爺」的身份和形象,拿了厚厚的一沓名片,見了那些名人,立馬就推著笑臉迎上去,用粵語說:「請多多帶協,我叫吳少輝,見到餒吼高興。」

作為女伴,蘇雪也身不由己,不得不擠出笑臉,應承著那些色迷迷的男人,還有對自己不屑一顧的女人們。

蘇雪今天穿了一身白色的洋裝筒裙套裝,那雙腿在絲|襪的包裹下顯得光潔細膩就像鮮藕一般。這套衣服很配她的人,將她那豐挺的胸脯襯托的很寫意。銀色的鉑金項鏈在她的粉頸上閃著耀眼的光芒,而項鏈下面則是她雪白的胸脯,以及若隱若現的乳|溝。

如此打扮,在這樣的場合絕對搶眼,不過很可惜,如此搶眼的美女,卻只能跟著輝少充當賠笑的機器,小心翼翼地伺候著那些名頭響亮的大佬名媛,不敢少絲毫的鬆懈和怠慢。

……

事實上,此時蘇雪很後悔。

她原以為輝少能夠有多大的排場,到了會場才明白,別人的排場都比他大。如果把這裡比做成大海的話,輝少充其量只是一隻活蹦亂跳的蝦米。

另外蘇雪也清楚地知道了這位「輝少」真正的底細。他報社大少爺的身份不假,不過那家報社卻只有指甲蓋那麼大,排版,校對,責編,所有員工加在一起不到10個人。整個公司的面積也就90平米,兩間屋子,加一個廁所。報紙每天的銷售量倒是按照千份來計算,不過大部分是免費發放的。說白了,這種所謂的報紙就是內地那種DM廣告,上面刊登一些雜七雜八的廣告信息,什麼地產信息,二手車交易信息,以及招聘信息等等,依靠可憐的廣告費來維持生計。

蘇雪很後悔,不過一想到眼前的輝少至少在香港還算有那麼一丁點身份和地位,不屬於無業游民,也算是年輕的創業者,心裡就稍微舒服一些。

這時,蘇雪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林逸,腦海里晃悠一下,忍不住拿林逸和輝少做了比較。

從兩個人的歲數來看,林逸年輕一些,氣質和樣貌來看,林逸貌似也略勝一籌,畢竟林逸那種斯斯文文的模樣,更適合蘇雪的心意。可是比較一下兩人的背景,優劣立馬就顯現出來。

林逸家是內地農村的,家裡聽說只有一個姐姐和母親,姐姐是開小飯館的,母親是鄉下種地的。林逸本身在城裡也沒啥工作,只是逮住了機會,才被大老闆徐浩明安排來香港出差兼旅遊。

相比之下,輝少的家庭背景就強很多了,至少人家是香港人,單單這個身份就比很多內地人高出許多。何況他在香港也算有車有房,也有自己的生意,即使生意小點不怎麼起眼,也總比沒工作強吧。

最後再比較一下兩人未來的狀況。輝少至少懂得上進,來這裡低頭哈腰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林逸呢,只懂得淘舊書,買一些亂七八糟的破書,像木頭一樣不解風情,虧得自己以前還對他那麼有意思……

想到這裡,蘇雪就輕輕地咬了咬嘴唇,攢了攢拳頭,覺得自己的選擇總算沒啥錯,不說別的,像這種場合,估計林逸那樣的人一輩子也來不了。倒不是蘇雪小看林逸,而是因為現實太殘酷了,尤其在這種等級分明的地方……

嘆了一口氣,蘇雪裝了假眼睫毛的美眸不經意地朝著前面瞥了一眼,可是馬上,她就愣住了。

美眸瞪得大大的,嘴巴也張得大大的,不可思議地看著前面。

怎麼可能?

那個她剛念叨著的林逸,竟然就在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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